他问的时候,心里自然也是重重地在叹息,自责是有的,心疼也是有的。他是哥哥,却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而夜南歌,原本张扬甚至有些刁蛮的千金大小姐,也因着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成熟了不少,似是看穿了律凌辰的心中所想,沉思了片刻后,她轻声回答,我不信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凌辰哥哥,你认为呢?
他的想法自然也和夜南歌相同,但是,谁又能保证得了呢?不是他认为什么,就是什么。
夜南歌轻叹了一口气,反问他,凌辰哥哥,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一句话,却把律凌辰问住了。
爱情是什么?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夜南歌问他的时候他有些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夜南歌又问他,你很爱安然吗?
他答,是。他很爱她,这一点,他无需避讳。
夜南歌又问,那,你最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是什么?
律凌辰又被问住了。
他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
而夜南歌却轻轻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她说,我知道你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也很多吧?和你们一样,我和凌天想一起做的事情也很多,多得都数不过来了。但,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条件却是,我们能够相伴着一起走下去。
她说,所以,凌辰哥哥,其实我最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就是陪伴,就是能够一起慢慢变老。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许安然转进了同一家医院,但因着情况的特殊,她和律凌天的病房倒是相隔了些距离。
如此一来,律凌辰似乎方便了不少,一边能够随时关注着许安然的状态,一边也能去探视律凌天。律凌天现在多由夜南歌亲自照顾,她推掉了半年之内的所有通告,任由经纪人和助理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就这样,“一代歌神”夜南歌慢慢地淡出了音乐界,淡出了娱乐圈,她的歌声犹在,却只为一人而唱。
许安然清醒过来之后,曾在律凌辰的陪同下去探望过律凌天。看到他浑身插了各种仪器管子躺在床上,许安然心里难受极了,但夜南歌的眉眼却不见一丝悲伤,问过了她的一些状况后招待他们坐下,而后自己又回到了律凌天的床边,轻声告诉他,安然和大哥来看他了,又把安然的一些好的状况说给他听,就好像,他还好好的一样。
这一幕,着实地震撼了许安然,她便强忍下了酸涩。
她也听到过夜南歌轻声唱歌给律凌天听,各种各样的歌都有,有一些许安然在律凌天的车载中听过,有一些没有,曲调大都是欢快的。夜南歌告诉她,因为律凌天喜欢听她唱歌,但不喜欢有伴奏。他说,他喜欢听纯粹的她的声音。
回到病房之后,许安然便沉默了。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听着呼啸的风声,若有所思的模样。
已经快要到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很凉。律凌辰坐在她身边从身后拥住她的时候,她自然是感觉不到屋外的寒凉,因他在的地方,都是温暖的。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低低地问她:“想什么呢?”
“在想……某人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苍白的小脸难得地浮过了一丝狡黠,律凌辰从侧面凝着她,看得真切,心中泛了一丝暖,故意问:“那,你是打算给某人一个惊喜的吗?”
哪知许安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都说出来了,哪里还有惊喜?”
律凌辰无奈抗议:“你好像从来没有给我送过生日礼物。”
“可是你什么都不缺啊!”许安然有点儿心虚,这么多年来,每一年她的生日他都会送她东西,虽说是托人给她的,虽说他几乎没有对她说过生日快乐。
哦,除了今年。
“谁说我什么都不缺的?”律凌辰低笑,见她一脸疑惑地转过了头,他便低下头在她唇畔落下一个吻,然后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缺一个老婆。”
一句话,说得许安然的心狂跳不止,直接烧红到了耳根子,但她依旧嘴硬,“哦,那我改天看看能不能找个姑娘给你当老婆。”
律凌辰就挑眉不语。
许安然也不语,轻轻咬着唇,低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大拇指摩挲着他的,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问他:“凌辰,你……”她想问,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可话到了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怎么了?”律凌辰笑。
“没什么。”许安然收起怅然,抬头望向窗外,转移了话题,“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飘雪呀?我想看雪。”
律凌辰笑说:“上海是南方城市了,很少有雪。就算有也应该要等到再冷一些的时候了。”
“那北方呢?”
“像北京那一带,老早就开始飘雪了。”
许安然惊呼,张了嘴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怏怏闭了嘴。
律凌辰却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吻着她的脸颊,说:“等你身体好一些的时候,我带你去北方看雪。”
许安然眼睛一亮,“真的?”
律凌辰被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故意道:“亲我一下,就是真的。”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但许安然哪里顾得上思考那么多,转了转眼珠子便毫不犹豫地在他的脸颊上“吧嗒”了一口。
“就这样?”律凌辰挑眉,低头想要去寻她的唇。
许安然忙避开,用手指抵住他的唇,“待会儿别人看见怎么办?”
律凌辰眼底含笑,张嘴含住她的手指,惹得她身体一颤收了手后道:“外面的人不会随便进来。”言下之意便是,她这个理由找得有些蹩脚。
“还有护士呢!”
“护士怎么了?不也是外面的人吗?”律凌辰又被挡住,自然是有些不满的,见了她红红的脸颊之后喉咙有些干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他低低地在她耳边发出了邀请:“然然,我很想你。”
低哑的声音暗示了什么,许安然的脸又腾地红到了耳根,但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又何尝不清楚?且不说流了一个孩子,单是抵抗毒瘾的折磨就已经让她的身子孱弱了不少,这个时候,就算不是在医院,他也舍不得碰她。
于是,他发出了邀请却未有进一步的动作,以至于二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哦,忘了个事儿。”见气氛有些尴尬,许安然开口打断,隐去了心中的失落,她笑说:“某人的生日,是不是要准备个大蛋糕啊?”
律凌辰无语了,这丫头还真是时刻不忘了吃啊。
“你一个人能吃多大的蛋糕?”
“谁说只有我一个人了?”她是想到了同在医院的夜南歌,但想到律凌天目前的状况,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挺想去陪陪南歌的。”
闻言,律凌辰有了一瞬的沉默,大手格外轻柔地抚了她的发,短发已经过耳,再加上长时间没有打理,略显滑稽,但她的发质却是柔顺极了,这令他想起了她长发时的模样。
“然然。”
“嗯?”
律凌辰揉了揉她的头,“把头发留长。”
许安然愣了,许是没反应过来。律凌辰看了她的样子忍不住勾唇。
有了知名心理医生以及先进仪器的介入,许安然毒瘾发作的次数虽然还有些频繁,但每次都没有那么痛苦了。律凌辰还是一如既往地陪着她,几乎寸步不离。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许安然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双手环着卷曲的双腿,削尖的下巴抵着膝盖,刘海儿有些长了,会挡住眼睛,她就把它拨到了一边,又拿了个发卡夹着。她盯着自己光光的小脚丫,脚趾翘了翘,没有说话。
Kervin站在床头凝着她这般,半晌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问:“恨我吗?”
闻言后,许安然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抬眼看他,眼神那么轻柔,说的话却又那么伤人。
“恨。”
因为过于信任,所以在被欺骗的时候才格外地心寒。因为过于在乎,所以在被背叛的时候才更加地难过。
她是信任Kervin的,因为他是她的心理主治医生,这么多年来他的努力她都是看得到的。她是在乎Kervin的,因为,在那些年的时光里,律凌辰不曾温柔与她的,Kervin全都毫不吝啬。在她心里,Kervin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她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心生依赖,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封存在记忆深处那个有着全世界最温暖的笑意的大哥哥,就是他。Kervin,就是顾弦,就是那个顾姓的大哥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她亲口说出“恨”这个字的时候,Kervin的心尖还是疼了一下。
“对不起。”
有用吗?但事到如今,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许安然抬了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后她才说:“不要做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