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就像山崩洪水一般一掠而过,留下满地狼藉和通红一片。奶奶住的村庄因为有战士们的舍死忘生而得以幸存,但是战士们都和敌人同归于尽了;所有参与此次村庄掠夺和救援的敌人以及战士们都死了。很快村庄就有了红军驻扎,他们截住了四处逃窜的老百姓,安抚、分粮、救治,一刻不敢怠慢。
当红军盘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乱尸之中的英子;她的双眼看不见泪水,留下的都是鲜血,已经奄奄一息。
就那一刻、就那一刻,发现英子的那位红军战士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使劲地锤击着身边的土地、他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忽然扬天咆哮:“苍天呢!为什么?为什么?狗娘养的小鬼子,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这位红军战士的咆哮被带领老百姓找寻失散家人的排长和大家看到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老妇人飞奔过去,紧紧的搂着英子发出低喃的嘶吼:“对不起、对不起,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一转头又对着发现英子的战士不停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们,人民的大英雄!人民的太阳!”不管战士们和排长怎么劝说,她都不肯起来,一只手搂着英子,身体不停的弯曲磕头,直到额头磕出了大孢、磕出了淤青、磕出了鲜血。才肯慢慢的抱着孩子起来,把英子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边跑边喊边哭边笑的往家里跑。
这一段经历给奶奶带来了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痛,以后人生中的每一件事都逃不掉这一段经历。奶奶长的属于典型的东方女人气质,所以年轻的时候说媒的自然不会少,可第一段婚姻还是失败了。因为童年被丢掉时哭伤了眼睛,从此奶奶的眼睛就成了老伤眼、水沙眼;经常是肿肿的、红红的,被眼屎粘的挣不开,以至于结婚后被男人嫌弃离婚。离婚后的奶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努力的生活,男人的体力活,女人的针线活,她一个都不在话下。也正是因为这般努力生活的精神被隔壁村的书香家庭看重,他们托了媒婆上门说亲,这户书香人家的少爷就是肖笙的爷爷。
爷爷是个非常老实忠厚的人,他初见奶奶时,奶奶穿了一件自己做的的确良蓝布偏门禁上衣,和一条同色系的裤子,梳着一个发髻,简单的装束搭上东方小脸,一下子爷爷就着上了魔。爷爷的父亲是一位私塾先生,爷爷还有一个弟弟也是私塾先生,肖笙知道从爷爷的父亲开始往上男人都是文人,女人都是千金。直到爷爷这里啥都不是了,出生在乱世时期所有老百姓都没有定点的居住环境,包括像爷爷这样的人家也一样例外不了,需要不停的迁往新地址。稍微有一点安生的日子时,爷爷也不爱学习,只想玩。爷爷是三代单传,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父母也是十分的心疼他。生在乱世更是心疼不已,所以爷爷不爱学习,父母也就不逼他学习了。
肖笙闷闷不乐的回到前庭,打开书包开始准备写作业。一直以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今天从奶奶口里得知没用的原因竟然是觉得娘家人得不到好处,肖笙很难过,一边写作业一边默默的流泪。
“你奶奶骂你了?”妈妈手里端着一盘刚摊好的面饼皮过来,看见肖笙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作业本上。
“哦,妈妈!没有,奶奶没有骂我......”
“那你为什么哭啊?”
“......”
肖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妈妈,干脆低头不语,继续写作业。她在心里默念着:“妈妈,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你也觉得给我念书没用对吧!?”接着就是更大滴大滴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就算了,反而还哭的来劲了,究竟想干什么?”妈妈并没有耐心的询问肖笙,反而把刚刚因为那些妇人嚼舌头的怨气发在了孩子身上。
“......”“额......”
肖笙听着妈妈越来越不耐烦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越来越委屈致使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哽咽难鸣。
因为这样的一个小插曲,本来今天可以是肖笙和妈妈一起,共同度过一个很温馨的晚饭时间的,却变成了谁都难以下咽的结局;妈妈干脆把所有的饭菜都倒给了猪去吃。对于肖笙来说,有时候没有答案的说骂,她倒不会放在心里,毕竟是孩子,一转头就忘了。可今天的答案就跟烙印一样深深的扎在了心上,疼痛一辈子。
晚饭后,妈妈没有在继续追问肖笙,自顾自的去忙了,肖笙也默默的帮忙刷着碗,烧着水。等一切忙得当后两个人面对面的洗脚,谁都不说话。似乎谁都看不懂谁,肖笙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喊着妈妈,她多希望妈妈现在可以过来自己的身边搂搂自己,再在额头上亲吻一下,可始终妈妈都没有这么做。
夜里,肖笙听到轻轻的抽泣声,揉了揉眼睛看向妈妈的床铺,妈妈的身体在不停的抽泣颤抖。肖笙知道妈妈一定是因为,白天那帮老妇人在家里嚼舌头的话让妈妈伤心了,心疼的看着妈妈,却不知所措。在这个家里肖笙跟奶奶聊得最多,跟妈妈最亲,爷爷对她最好;奶奶告诉肖笙她自己的故事,爷爷经常给肖笙梳头扎好看的小辫子,与妈妈的亲近应该是血肉相连的关系吧,至于爸爸,那份久违的温暖已不在!
蕙兰躺在床上回想着与肖强自由恋爱时的种种欢乐,那时候的她是温柔且温暖的,会经常夸自己美丽大方;会经常跟自己说“我爱你!”现如今却像魔鬼一般让人害怕。那四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又究竟经历了什么?蕙兰不停的在心里反复问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四年?回来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会不会已经不是他了?被鬼上身了?不会,不会!中邪了?我该不该找个仙人给他看一下?蕙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满脑子的问题,无处可问,也无人可答。鸡鸣天亮,又是一个各忙各的早晨,吃完早饭,肖笙上学,蕙兰继续被一帮妇人围着聊东聊西。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过去了一周,出民工的邻居男人们陆续回家,却始终不见肖强回家。蕙兰很慌,担心肖强会不会又跟四年前一样忽然失踪,又怀疑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寡妇缠着他,于是去找了婆婆:“妈,队里的邻居们都回来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肖强回来?”
“不是还有其他人没回来嘛!再等两天看看,也许他是收尾工作吧!”婆婆觉得蕙兰神经兮兮。
“妈,你能告诉我肖强失踪的那四年究竟去了哪里?”
“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嘛!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会的妈,你一定知道,那四年每隔一两个月我就会看见你精心准备很多东西和爸、姐姐、姐夫他们一起出去,一出去就是一天。”
“哎呀,你这孩子,当年这件事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嘛!你怎么还是虎在里面出不来。”
“我就是出不来,你那几年一直跟我说是因为姐夫要去看望他的学生和家人,说姐夫是个大善人,每年都要关心很多家庭贫寒的学生,但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需要连你和爸也要去吗?”
“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我这老太婆和老头子就不能也有点爱心去看看人家了?”
“那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的时候,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带我去。”
“你不是要留在家里看孩子嘛!那,那你姐姐后来有了孩子不是也不去了嘛!是不是?你想想是不是?”
“好像是,就算那样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话!哼!”说到姐姐蕙兰无力反抗,因为后来姐姐有了孩子之后确实是也不去了,但是蕙兰始终还是不怎么相信婆婆的话,因为实在是时间上太吻合了,他们频繁出去的那四年正好是肖强失踪的那四年。更何况姐姐因为这个孩子还跟婆婆大闹过,她不可能会是因为这个孩子不出去的,里面有太多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