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坐在了新家的米色沙发上,客厅因为唐清不在而显得空寂。伴着音乐,她原本随意的心也变得像窗外的景色一般朦胧起来。告别从前的那个小屋,他们开始了崭新的婚姻生活。每个月的收入和支出,让他们渐渐明白了家的概念,体会到了家的感觉。唐清去南京工作了,他每周五晚上会回上海,每周日晚上或星期一早上再走。今天是星期一,唐清又去南京了。张惠想到了昨天入睡前他说:“从今以后,你已经离开爱你的父母,你要学会独立生活。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学着照顾自己,有困难的时候,要学会自己解决。”做了一小时的家务,张惠坐下来歇歇,随手翻开杂志,贝克汉姆的照片赫然纸上。小贝很酷,对衣着、汽车和音乐都很有品位,小贝的身上有着一种独特气质吸引着女人。她笑了笑,想到自己的老公,一没几件名牌衣服,二没车子,不过对于音乐还是很有感觉的。小贝和维多利亚都能从对方身上寻找到自己的影子,他们的时尚装扮常常引起媒体的尖叫,他们走在街上可以用耀行于市来形容。她又笑了笑,自己和丈夫从来无法引起行人的注意,他们倒是会对着街上打扮奇异的情侣们回望三分。
小贝的两个孩子成了媒体包围的对象,在闪光灯下长大。张惠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做其所想,享其所享。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把张惠拉回现实,唐清说他已经下班,正在回住所的车上,南京那边下雨了。张惠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她叮嘱他不要太累了。“没关系,有一件好事我要让你知道。我起草策划的销售计划终于中标了。”唐清兴奋地说。张惠真替他高兴。唐清很有能力,再加上他坚强正直的品格,张惠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并且他的男子汉气概、对妻子及家庭的支持也让她感动。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是她最坚强的后盾。她在公司里碰到困难,唐清总是鼓励她要坚强,勇敢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法庭的判决结果出来了。法官在宣判的时候,唐清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很多记者都来了,A公司也派了许多人来,他们好像已经知道结果必然对他们有利似的。结果果然对唐清不利。法庭认为,文翼东的证词及唐清上交人才中心的简历更改通知均与本案无关,不予支持。法庭也认为,A公司的代理律师事务所提供的那些公司内部管理层的书面证词没有法律效力。
对于退工单,法庭只是说没有送达原告本人手中而已,却没有要求A公司作出任何赔偿。一个星期后,唐清递交了上诉书。同时,唐清向人民法院递交了两个新的诉讼请求:诉A公司授权的YY律师事务所的侯彪是非法从业,他没有大陆律师资格却以律师的名义从事法律工作;诉A公司侵犯本人名誉。他又向上海市仲裁委员会提交了有关退工单和劳动手册未给,要求赔偿的仲裁请求。接下来,唐清要面对的是张惠。当张惠得知这一消息后一点儿也没有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笑。唐清说:“我倒是要看看还有没有正义。如果没有正义,那么我就该走另外一条路了。”“我有一个同学,3月份被公司解雇了,理由是公司看到她发了个电子邮件给外界,上面有公司的信息,于是就说她泄露公司机密。她上诉了,现在结果出来了,法院说公司证据不足,判决他们付给我同学剩余合同期的工资加违约金。为什么她的案子在一个多月就有结果了,而你的案子……”张惠说。“你那同学所在的一定是个小公司。”“是的。这就是小和大的区别。你这官司打下去,如果看不到结果呢?” 她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唐清说:“很多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不知道自己除了被雇用之外,还能做什么,于是只能成为被豢养的动物,等着别人来喂。而野生的动物,从来不等着别人喂食,而是到大自然里去吸收更多的阳光和营养。没本事的人整天像哈巴狗一样,有本事的人自己去赚钱,卖报纸、卖早点,有什么丢脸的?关键是要活得有脊梁。”说着,他用手在她的后背上比划着。天鹅绒兰的种子一经风吹就变得无影无踪,可是依然能够生存在旷野之间。“冯塞烟被公司开除了。我亲眼看着她走的,她自己还没觉察,就被人事部的人叫去,把上个星期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她,并且列数了她的多条罪状。然后在人事部的监督下,在办公室所有人眼睛的注视下,她黯然离开了,前后不到一小时。”张惠说。“你记住,在外企中,没有‘开除’这个词,只有‘解除劳动合同’。公司调查她一定花了很多精力。同样,他们也这样调查过我,到后来实在没有任何罪证,就用所谓的简历问题来充数。现在好了,他们当初提供的证据全都成了能被我利用的辩词。
侯彪以律师身份发给我的让我办理离职手续的通知,那上面有他的签名,现在倒成了他非法从业的证据;他们当初一字一句写下的离职交接清单现在成了证明他们没有把退工单和劳动手册交给我的证据。先不讲正义的问题,在A公司员工连最基本的公民权益都得不到保障。”唐清越说越激昂。第一场官司结束了,但是新的革命又来了。接下来的日子,唐清要一边赚钱一边把官司进行到底。常文要离开上海了,她要去国外学神学,去追随耶酥履海的奇迹,也学习谦卑与友善的界限。她一身复古打扮,鲜红的毛衣配上浅红的长围巾,束腰长裙,圆头长靴,在人来人往的浦东机场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36岁的她自认为已经过了青春年少,在自己经营的书吧里看着别人双双对对地喝下午茶,自己却找不到可以相伴的男人。常洁和张惠来送她,常文看着她们,眼里都是依恋。突然,有人喊着常文的名字。她们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棕色夹克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过来,出现在他们面前。从常文脸上的意外和不情愿上,张惠能猜出那个人是谁。“你,你怎么来了?”常文问。“是你妹妹告诉我的。”男人回答。常文看了看妹妹,常洁笑笑。男人说:“常文,我已经和冯塞烟离婚了。
”“请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我不关心你们的事情,就像不关心哑巴是不是会说话一样。”常文带上了茶色墨镜。郝丹堂不顾站在一边的常洁和张惠,他的眼睛有点儿红了。在他走了这么多弯路之后,他才明白哪里才是自己的方向。他曾口口声声说会凭借自己的努力给常文幸福的生活,可是,最后他却为钱投入了冯塞烟的怀抱,这让常文彻底绝望了。在他和冯塞烟一年的纸婚里,冯塞烟成天拿他和其他有钱人比较,他这才发现,她是个非常物质的女人。如果有一个男人可以为她买名牌衣服,带她去参加光耀的party,她就会对那个人崇拜无比。他气不过,就自己出去做小生意,可被人骗了一场后,冯塞烟便和他离婚了。常文冷着脸说:“你可以走了。”“你早就认定我不是勇敢的人,但是我告诉你,冯塞烟离开A公司是我揭发她的,我写了信给她所在部门的总裁。我要去学神学了,我不想再留恋这恼人的尘世。” 郝丹堂说。“什么?”常文叫了起来。他顿了顿,说:“下个月我就不在这座城市了。我想,我们将来也许还会见面的。我走了。谢谢你,谢谢你们。”他如释重负地转身走出了机场大厅。他走的时候,常文是想叫住他的,可是她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