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
“啊!”
裴行云痛醒,只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荒凉无比,心想“这便是死后的样子吗?”
“该死的游魂!我这丧棒的滋味如何呀!”一声巨大,震的人神魂动荡的声音传来。
裴行云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身后站着两个怪异的“人”。
其一人身着白麻袍,头戴白高帽,帽上写着“一见生财”,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像个吊死鬼。一手持手铐,一手握丧棒。
另一人浑身乌黑,头顶一黑帽,其上写着“天下太平”,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一手脚镣,一手丧棒。
这不是黑白无常又是谁。方才正是这黑无常一棍将裴行云打醒。
“小鬼,还不戴上镣铐,随我去往阎王殿受审!”黑无常凶狠地说道。
“好……的……无常大……人”裴行云胆战心惊地回应道。
“还在等什么!难道要我来帮戴上!”
裴行云一个现代人那会戴什么镣铐呀。只能吞吞吐吐的答到:
“我……不会…”
“哼!真是个废物!”黑无常骂道。只见他大手一挥,镣铐已经牢牢拷住了裴行云的手脚。
“随我走!”,黑白无常一左一右押着裴行云,慢慢走着,那镣铐不知是什么做的,奇重无比,压得裴行云喘不过气来。
一路所见不似人间,天上被血色笼罩,没有一丝阳光,阴沉至极,空中飘浮着各种古怪的臭味,令人作呕。
道旁血流涌动,时而漂来一些破碎的尸骨,大地在微微的抖动,一声声若有若无地沉闷魔啸,在深层地下不断传出。
又走了大概十余里路,眼前出现一道巨门,门上刻着恶鬼浮雕,好似下一秒就要冲出来择人而噬。
门两旁一左一右站着俩异类,一牛头一马面。
“来人止步!鬼门关重地,所来为何?”,牛头马面喝到。
“奉阎王之名,押人界游魂受审。还望二位打开大门,莫要误事!”
“嗯!进去吧!”
黑白无常点了点头,便押着裴行云步入其中。门内门外虽在一处,却是两片天地,一栋栋古楼整齐林立。
路上鬼差押着游魂来来往往,不时传来一两声惊叫、哀嚎。
“求求你们,放我回去,我不想死。”
“我乃帝国皇帝!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我有很多钱,都给你!都给你!”
……
“在这阴曹地府,管你是王侯将相,都不过是一个待审的游魂”鬼差说着一棍打在他们身上。
一切混乱却又井然有序,所有的游魂都被押往中央的十座大殿,那便是阎罗十殿。
不一会,裴行云便被押到了其中一殿。殿内如古代公堂一般,堂上挂着“明镜高悬”。
殿上端坐着一个威严的官服男子,殿下两旁站着凶神恶煞的鬼差。男子面色如炭,额头有一道月牙形的疤。
“禀阎王,游魂裴行云已带到。”黑白无常躬身道。
“嗯,退下吧!”
“大胆游魂,面见阎王还不跪下!”两旁鬼差吼道。
裴行云立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阎王扫了一眼,裴行云感觉整个人被看了个透一般。
“裴行云,你读书十余载,却不为国效力,是为不忠;为人子,不能为父母养老尽孝送终,是为不孝;你本有近七十年阳寿,阳寿未尽,却自行了断,不配为人”
“不忠不孝,按律当下十三层血池地狱;自行了断,你将每日体味自杀之苦直至阳寿尽”
“即日起,你便每天受血池侵蚀,自杀之痛。”
……
一声声审判,传入裴行云耳中,裴行云惊惧不已。心想“我虽然东不成西不就,但也算一个好人,为何竟成了这罪大恶极之人。”
“裴行云!你可有异议?”
“有。”可能是惊恐增加了胆量,裴行云出人意料的反对了。
两旁的鬼差齐齐瞪着裴行云,一股恐怖的压力,施加在裴行云身上。阎王伸手一扬,压力又悄然消失。
“那你倒是说说!”阎王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自杀是为家里减少负担,并非不孝;我自行了断我自己的命,何罪之有!”
裴行云说得畅快,心脏却猛烈地跳动。说完便浑身冷汗直流,后悔不已。心想“我如此顶撞这阎王,那不会给我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吧。”
似乎是看透了裴行云的心中所想,阎王突然笑道“你放心吧,你虽胆大包天,令我颇为不喜,却也不会行那龌龊之事,三界之中没有比地府更公正的地方了,而这地府没有比我包拯更公正的了。”
“对你的判处,皆是按照规矩所定。无论是何种原因,你先于父母身亡,便是不孝。私自了结上天赐予你的性命,便是蔑视上天。无需再言,你且受刑去吧!”
说完,阎王一挥衣袖,裴行云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落入血池之中,池中漂浮着一具具腐烂的尸骨,池水如火焰一般滚烫。
“啊!!啊啊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裴行云不住的喊叫。
而他的周围是一个个无力呼喊的鬼魂。他们静静地漂在血池之中,一动不动,好似泡温泉一般,但透过他们的眼神中,能看出他们正承受着无尽的痛苦、绝望。
更有甚者,灵魂已经逐渐消散,在血池的侵蚀下,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在无尽的痛苦中不知过了多久,裴行云也终成了那无力呼喊的一员,在炙热的血池中痛苦的漂浮着。
下一刻,裴行云从血池中消失,出现在那间脏乱出租屋。
他控制不住身体地走向窗口,眼神中透着恐惧,翻过窗口,然后坠落,沉重的砸向地面,作为鬼魂,没有失去知觉之说,他完全地体味着身体碎裂的感觉,一秒两秒……
第二日,依旧如此,无力通过喊叫来分解痛苦,血池的侵蚀让裴行云每时每刻都体味着极致之痛,每日的自杀更让其精神崩溃。
第三日,第四日…….
一年后,裴行云泡在血池里,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绝望。他静静地看着血池之中,进进出出的鬼魂。
…….
二十年后,裴行云刚进来时的那些鬼,大都在血池的侵蚀下魂飞魄散了,又有不少的新的鬼魂被投入。
裴行云依旧泡在血池里,他的灵魂已经被侵蚀不少了,原本凝实的魂体,变得透明了些。
他早已适应了无边无际的痛苦,也不在绝望了,他只想坚持到转世的那一天,只想在下一世活的精彩无悔,不似今生。
四十年后,进来时的那一批鬼魂,已经没有存在的了,多数魂飞魄散了,只有个别熬了过去,幸运地转世投胎了。
裴行云的灵魂早已若有若无了,但他还有五年阳寿,这就意味着他还要在受刑五年,他要不行了,唯一支撑他的是对新生的渴望。
四十五年后,血池中已经没有了裴行云的身影。
“裴行云!你刑期已满,还不赶快随我去转世!”鬼差大喊道。
一个近乎看不见的魂体,出现在鬼差眼前,那正是灵魂即将消散的裴行云。
“你倒是厉害,血池四十五年都没能把你炼化。”贵差说道。
四十五年的血池之刑,一万多次的反复自杀之痛,所幸他撑了过去。
也许是生的意念太强,也许他的灵魂比别人略坚韧一些,也许是机缘巧合。
鬼差念了几句咒语,便化作一片黑云夹带着裴行云从十三层地狱消失了。
不久,他们出现在一条河前,河畔有一石碑,上写着忘川,河水乌黑,不时有鬼魂在河中痛苦挣扎
河上有一桥,便是奈何桥。所谓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前叹奈何。
来到桥前,桥旁站着一个老太婆,满脸褶皱,身体佝偻,一手扶着木杖,一手端着碗,身旁放着一个大桶。
“今生已知今生事,三生石上留三世,不问来生谁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
“饮汤否?饮汤者,入轮回;不饮,便在这忘川中,受千年折磨,方可投胎转世”孟婆淡然地说到。
今生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裴行云只想快快去往来生。
“饮。”裴行云答道。
裴行云颤着手接过孟婆手中的碗,喝了这碗汤,便是来世了。
裴行云闭上眼,一口喝下了孟婆汤,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却是一股甘甜。
传闻孟婆汤以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这第八味,便是孟婆的伤心泪。去其苦涩,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方熬成一锅好汤。
这汤仿佛灵药一般,一碗下肚,原本虚弱的灵魂都凝实了不少。
裴行云的脑海开始回想自己的这一生,从懵懂无知的婴儿到天真无邪的少年,从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到颓废不堪的北漂青年,再到如今的受尽折磨的灵魂。
生时为生活的压力奔走,死后为地府的法则所惩罚,从生到死,没有一刻能够掌控自我的命运。
懦弱的人,就像一颗瘦弱的草,命运的风往哪边吹,你便只能随它倒;坚定的人,则是一片防风林,能挡住命运的风沙。
“上桥吧!”孟婆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裴行云慢慢地踏上奈何桥,眼中闪着复杂的光,一步一步走上奈何桥,跨过忘川水,步入轮回,去往来世,去往新生。
孟婆看着步入轮回的裴行云,面无表情,自言自语道:“你不可能成功的。”
“即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