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秋夜,外面刮着风,风声像一个临死的人在呻吟。
一阵骤雨鞭打着玻璃窗,时而间隔着一段死一般沉寂的时间,街灯在磅礴的大雨的击打下摇摇欲坠。
繁华的京城,依旧灯火通明,城市的夜,何等迷人。灯红酒绿,斑离繁华。
但京城的繁华是属于北京人的,而繁华背后的孤寂是属于北漂人的。
脏乱的出租屋里,弥漫着泡面和各种食物腐烂的味道,垃圾桶旁偶尔有几只蟑螂探出了头。
一个年轻人像死了一样躺在因长期未清洗而微微发臭的床上。
满脸的胡子渣让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显得无比沧桑,他的眼神无比浑浊,没有一丝朝气。
他叫裴行云,一个毕业于某知名211高校的“高材生”,按理说他不该像这般颓废。
毕竟,那所高校号称就业率百分之九十九。但恰巧,他是该高校百分之九十九的就业率外的那百分之一。
虚度四年,什么都没学到,还熬夜熬坏了身体,毕业就失业。
于是乎,他成了家乡人的反例,成了读书无用论的代表,成了高分低能的代表。
在家受尽羞辱,他带着几千块,独闯北京,力求改变,但是事与愿违,裴行云身体瘦弱做不了苦力,学业一塌糊涂,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一家公司愿意要他。
宿舍的舍友大都在读研,少部分工作的,也是年薪数十万。唯独裴行云是个无业游民。
就这样裴行云在无数的拒绝与鄙夷中度过了北漂的几个月。
他已经投了无数次简历了,多是石沉大海。
“欢笑声,欢呼声,炒热气氛心却很冷,聚光灯是种蒙恩……”
手机铃声打断了裴行云的沉睡。
裴行云激动地一把从床头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想来一定是录用通知。
想到这,裴行云兴奋的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
裴行云礼貌地说到。
但下一刻,裴行云开心的脸僵硬了。
入耳的是一连串的方言,不清楚是哪个地方的,但至少一定不是那个满口京腔的面试官的。
裴行云慢慢地将手机放回了床头,用被子将头蒙了起来,像裹尸体一样把自己裹了起来。
他宁愿自己是个尸体,这样就不会有烦恼。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这么大的雨在京城可不常见。
裴行云觉得也许是上天在为自己的境遇悲伤。
午夜,繁华的街道早已没什么人,偶有几个加班的往来。
裴行云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缓缓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漂泊的大雨,他的心情糟透了,暴雨不只击打着玻璃窗,更击打着他的内心。
看到那些在雨夜仍来来往往的加班族,他竟感到羡慕不已。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无所事事。
现在,他的脑海里充斥着乡邻的嘲笑,面试官的不屑,父母的失望。
“看看他,一个名校毕业生,连个工作都找不到,还不如我家的亮亮,没读过大学又怎么样,每年能挣十几万呢!”
“你会Java吗?你会Python吗?你会c++吗?你不是计科的吗?怎么什么都不会?你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你看看你表哥,毕业没几年,都年薪七十万了,你也是211毕业的,怎么一点也不争气呀!”
无数的冷言冷语,无数的讥讽下,裴行云心中的魔鬼不断的成长。
裴行云苦笑了一声,拿出了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点开了微信,看了看父亲发来的话,
“在京城,省着点花,多去面试,早点找到工作”
“不要嫌工资低,好好找事做。”
……
话很多,但除了找工作,什么也没提。一如读书的时候,三句不离学习成绩。
裴行云很烦躁,他想找个人倾诉,但好像自己没有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
“我还真是失败。”
裴行云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回床上,又看向了窗外,窗外大雨依旧,狂风呼啸。
裴行云就这样趴在窗台上,闭着眼,良久。
窗外,雨还在下。
忽的,他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神中多了丝诡异的光。
裴行云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在口袋放了很久的褶皱的纸条,轻轻地放在床上,用手机压好。
他打开了窗户,任凭狂风带着暴雨击打在他的脸上,他翻上窗台,站在窗台上,腿忍不住地发抖。裴行云伸头瞄了瞄楼下,犹豫片刻他跳了下去。
瞬间的失重让裴行云恐惧不已,距离死亡大概还有两三秒,裴行云思绪万千也无济于事。
“终于,结束了。”
啪的一声,裴行云再无知觉。
“快来人呀!有人跳楼了!”
“赶紧打110。”
“哎呀,可吓人了,脑袋都摔碎了。”
“也不知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也许是为情所伤也说不定呀!”
不一会,警车,急救车飞驰而来,将裴行云的尸体隔离,调查片刻,警察来到了那间只能装下一张床的出租屋,发现了床上的小纸条。
打开一看,上写着“遗书”,遗书长千言,总的不过一字——恨。
或许,有人会嘲笑他的懦弱,一点点困难就让他丧失了生的希望,但抑郁的人总是古怪的,常人不会理解的。
不在同样的处境,谁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日,悲痛不已的裴父裴母连夜坐飞机赶来,带走了儿子的尸体、遗物,没有过多的悲伤话语,无言是最大的悲伤。世上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回家后,裴父对外宣称裴行云死于车祸,毕竟自杀会让人笑话,堂堂七尺男儿,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确实让人遗笑大方。
五日后,裴父裴母为独子举办了葬礼。
裴行云并非寿终正寝,按当地习俗不宜大办,葬礼很简单,请了庙里的几个老和尚念了几段《地藏菩萨本愿经》,作了作法事,超度了一番。
两三亲戚到场,相互抹几滴有感或是无感的眼泪,点了几柱香,烧了些纸钱,挑了块好地一埋,堆上个小土堆,葬礼就算完成了。
其实所谓葬礼从不是为亡者准备的,葬礼是为活着的人准备的,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伤感的场所,仅此而已。
葬礼过后,一切又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生活还得继续,只是裴母每天烧的香会多几根,裴父会时常看着儿子的黑白照片落泪、哀叹,怒骂,亲朋好友会为这个家族曾经的骄傲惋惜。
裴行云从生到死的一世,草草到来,草草经历,又草草结束,如那春来秋逝的野花,终成为匆匆时光里的一颗微尘。
地球上每天死去的人不知几何,但世界依旧那么转,大地岂会在意,一粒尘土的去留。
如果以现代科学来看,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但科学未必能解释世间万物。世界上更多的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死后是怎样的,毕竟每个人只能死一次。
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似是一处幽暗的洞穴,盘膝坐着一个身着黑袍满脸枯槁,头发散乱的怪人,他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像一个死尸。
他的面前插着一把血红的剑,剑身似有鲜血在流淌,它不露锋芒,浑身布满裂纹,如果不是它不断向周围散发着寂灭的气息,不断地吞噬着天地元气,它就像一把废剑。
突然黑袍人睁开了双眼,它的双眼简直不像个人,双瞳漆黑,没有眼白,如那血剑一般,散发着寂灭死亡的气息。
他伸出一只如同白骨的手,掐指算了算,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又失败了吗?主人,自您身入轮回已是第八十世了,您何时归来,带我掀翻了这片令人厌恶的天地。”
他拔起面前的剑,轻抚了几下,说道:“我的身躯不朽,我的锋芒不灭,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从,我将永远等待您的归来。”
说完,他有闭上了眼,陷入了无尽的沉眠,他已经等了数千年,他还要继续等下去,等待着那道伟岸的身影。
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带着令天地变革的伟力,因为他是天地二界,人间三千界最伟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