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婚姻里注定要有人牺牲,可若要牺牲理想、自由,这些远不是靠着所谓的“幸福美满”所能弥补的,迷失在婚礼里的自己,往往才是婚姻悲剧的源头。
罗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及时斩断这源头。
傅远看她的表情很复杂,从难以相信到无力失望,“离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她答得毫不迟疑。
傅远扯唇笑了两下,那笑容很凉薄,“我告诉你,不可能!”
这时电话响起,他走到一边说了两句,匆匆要走,走之前还用眼神警告黎昕,那意思很明显。
他一走,罗颖又恢复了她一贯温婉娴静的样子,“黎律师,坐吧。”
“我冒昧问一句,傅先生的脾气一直这么暴躁吗?”
“暴躁”是那个男人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黎昕想不明白,像罗颖这样温婉大气的女孩子怎么会选择那样的人。
“以前他是个很好的人。”提起这个,罗颖眼中是笑着的。
罗颖说了有关她和傅远的一些事,有着美好的开头,结局犹未可知。
原来,他们曾经真的很相爱,罗颖是一名画家,傅远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每次一起出席宴会,大家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同样他爱她的才华、气质,她爱他的幽默、成熟,若不是傅远的出现,那时一直生活在父母离异状态下的罗颖,也许会成为一个自闭症儿童,是他鲜活了她的生命。
爱情是可以让人幸福忘我并产生归属感的东西,那时的罗颖向往着,因此也同意了傅家长辈提出的,让她婚后一心相夫教子的要求。不过,这十年光阴让她开始厌倦这样的自己,尽管她也曾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您对傅先生,如今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吗”黎昕顿了顿说:“你们的孩子还小,如果感情多少还在,我还是希望能在庭下争取一下,或许傅先生会同意您的条件。”
“他不会同意的。”
——
回到律所时,黎昕还在想案子的事,直到韩俊驰迎面过来和她打招呼。
“现在忙吗?问你件事。”
韩俊驰四下看看,其他人都忙得来回跑,他点头。
“你将……你觉得,一个女人在结婚后,最好是在家洗衣做饭还是做她自己的事业?”
“怎么问这种问题?”
“那你到底回不回答?”近一个月,黎昕对他的态度总是很不耐烦。
韩俊驰想了下:“女人当然是在家相夫教子,你想啊,结婚生完孩子又要坐月子,孩子也得人带,这再出去工作肯定会比较麻烦。如果……哎?我还没说完呢。”
看着已经走回办公室的人,韩俊驰摸摸他打理得整齐的头发,是他又说错什么了?
——
在严铮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方淼给孟朝歌打电话安排案子后续的事。
“之前备份的视频和照片你那里都有吧?”方淼倚在墙后,往严铮那边看。
“有,要销毁吗?”
“不用。”
“那要问它做什么?”
“把这些交给法律援助中心那边的人。”
一审时并没有找到能够确切证明赵玉明杀人动机的证据,这个视频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那时方淼确实没想好要不要交出这个视频,现在由别人接手,这个问题自然也轮不到她操心,把这类似交接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好了,按我说的做,处理好了告诉我一声,然后你直接回A市,再有两个月就是司法考试,好好准备一下。”方淼安顿完就挂了电话。
严铮朝这边走来,她走过去勾上他的胳膊,边走边说:“去我家怎么样?”
“见家长?”他幽幽的看她。
方淼在他灼灼的目光下点头,“紧不紧张?”问这个问题时,她坏笑得明显。
“嗯。”严铮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刚好出了外面,他快走了几步到旁边停车位。
“这是紧张了?”方淼追上去,开心大笑:“我还从不见你这样呢。”她几步跟过去,还没等站稳,手腕就被用力一拉,整个人被抵在车身上,头顶笼罩下来一道黑影,遮住阳光。
由于太阳光照,车身温度很高,方淼穿的不多,背后灼灼的,相比之下,眼前的人倒更让她忌惮几分。
她这是被“车咚”了?
严铮双臂横在她两侧,深邃却带着侵略性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觉得还不够,他故意向前伸了下脖子,这样两张脸就更贴近了。
实在是距离太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尽数喷洒在对方脸上,方淼哪里还有方才的放肆,老实讨好地说:“那个我不是在笑你,我就是出院开心,你明白吧?”她眨眨眼,是在撒娇。
严铮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阵,在她鼻尖轻刮一下,“这笔账我先记着。”
方淼比了个“OK”的手势,绕过车头坐上副驾。
严铮驱车上主干道,“先买礼物吧。”
“不用了吧,我妈都见过你了,她本来就对你很满意。”方淼摇下车窗,风簌簌的吹进来。
“真的吗?都说母亲和女儿的眼光是最一致的。”他眼尾上扬,脸上挂着笑。
嗯哼?方淼侧身看他,搞不清楚是真有这么一说,还是他有意调戏自己?
车子在商业街游荡了半天,最后停在一家专业卖营养品的店门口。
两人牵手进去时,就有女店员出来迎接,要说干一行行一行,这种情境下见识不到都难。
“两位是要给家里的长辈买营养品吗?”
方淼严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严铮随后补充一句:“给未来丈母娘的上门礼。”
“噗嗤!”身边的人已经笑成麻瓜,严铮也不轻饶她,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捏她的手。
女店员忍着没笑出声,“那两位可以到这边看看,这是最近新上架的一款营养品,非常适合家里50岁以上的长辈使用,电视上也做过广告,绝对是正品。”
……
接下来的10多分钟店员又介绍了几款,最后两人出来时手都没闲着。
关于回家这事,方淼并没有提前告诉方太后,为的是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最终的结果是——家里没人。
于是……当然是给方太后打电话啊!
手机彩铃响了好一阵,方太后接通的时候,方淼激动得溢于言表。
“妈,我现在在家门口呢,你在哪呢,回来开个门呗?”
那边有“哗啦哗啦”的声音,一听就是在搓麻将。
“哦,我这还走不开,你找个地蹲会儿,11点我就回来了,先挂了。”
“别别别!”方淼急的舌头打结,“严铮他和我一起回来的,妈你就……”
“小严也来了?我这就回家了。”
手机那边传来“嘟嘟”忙音,方淼看着返回主页面的屏幕,没错!是有些崩溃……
一旁,把一切听在耳朵里的严铮摸摸她头顶,一本正经道:“你们母女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方淼一脸幽怨的看他,刚想说话,就有认识的邻居从他们面前走过。
“哟,这是淼淼吧,好久没见你了,头上这绷带是怎么回事?”
方淼摸摸脑后,“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没事了。”
邻居点头,眼睛一转,就留意到方淼身边这个帅小伙,“这是你男朋友?阿姨还是第一次见,长的可真俊。”
严铮礼貌微笑,又闲聊了几句,方太后就回来了。
方淼在玄关换好拖鞋,一抬头就撞上方太后像审犯人似的小眼神,“脑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自己母亲关心她的态度从来都这样强硬,方淼表示习以为常。
“路滑不小心摔地上了。”她淡淡解释。
方太后看她几秒钟,再开口已经转了话题:“严医生,这孩子准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严铮侧眸看方淼,嘴角轻轻挑起:“您客气了,淼淼以后会是我的妻子,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再多的猜测都抵不住他这一句话来得更确定,方太后眼睛一亮,兴奋的情绪哪里还掩饰得住。
方淼趁机把营养品交到她手里,一时嘴快:“这都是你未来女婿给你买的。”
避免自家老妈问个没完,她急忙拉着严铮的手走到一边,趴在他耳边悄声问:“你怎么这就说了?”
严铮握住她的手,直视她:“这次来不就是要把我们的事定下来吗?”
方淼一愣,“定下来?”这种事不都应该双方家长见面才能定?
这一路上,他的情绪都不显山不露水,此刻突然提起,笑容慢慢从眼底溢出来。
“诶?这些营养品都是什么功效啊,严铮快给阿姨说说。”方太后在客厅叫人。
“你不用多想,我有安排。”他轻缓而坚定地说,说完又往客厅看一眼,趁没人注意,忽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走吧。”
事实上,很多事情是计划不来的,就算严铮是个做什么事都恰到好处的人,在安排自己终身大事上,也会碰上些难以预测的“小变数”。
这天晚上,方妈带着方淼买晚上做饭需要的食材,严铮恰好接到诊所那边的电话,因此没能跟着一块去。
诊所确诊了一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短短几个小时折腾了四五次,病情难以控制,患者拒绝去医院就医,情况有些棘手。
“病因了解过了吗?”
“听她的母亲说,今年春节的时候,张小姐和朋友聚会,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自己封闭起来,当时他们也没有找心理医生,最近突然就成了这样。”
“确定不是精神分裂症?”
“我看过家属在其他医院的检查证明,患者甲状腺功能减退,我们又观察了她这几个小时的发病状态,确实是双相情感障碍。”
严铮蹙眉,“那就强制注射镇定剂,再送往医院。”
那边沉默一瞬,照办了。
有时患者的想法固然重要,可作为责任医师的他们更清楚,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只有去医院才能更好的控制病情。
结束通话,严铮靠窗而立,想起方淼最近的发病情况,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他深知,方淼的意志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彻底压制后继人格,相反的,她的克制是在把殷莱的存在演变成一个巨大的隐患,这个隐患会在主人格面临拨皮抽骨的伤痛时苏醒。
严铮回神时,门外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传进来,他想是方淼她们回来了,刚走到玄关区域,门就开了。
进来的是个手夹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孔严肃。
两人就这样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的是眼神在那一瞬间的变化,从意外到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