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商业之城露露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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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舍不得灵魂，所以你们如此软弱。’”
——《青典?巴撒尔缇斯之章，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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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是早晨，但是贫民区依旧保留着破晓之时般暗沉的微亮。
空旷的屋顶之上，黑色的头发虽然已经蓄留成学生时代的发型，但是仍旧戴着灰色卫衣的连帽，名为礼的少年忐忑不安地举起了一枚亮绿色的氢质石，放在左手的手心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副全新的身体尝试氢质操纵术。
按照奎那特的说法而言，曾经的伊斯塔之所以无法使用氢质石，是由于左手手臂中不知何时被植入了抑制器。
这让礼不禁想起三年前自己重回索兰锡时，曾经被原络代进行了全面的体检，被子弹击穿过的伤口也重新包扎处理过。
至于彼时是何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将那枚抑制器植入自己的身体内，礼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父亲。当然这么做的动机他知道只靠自己永远都不会明白。
毕竟这么多年来，作为伊斯塔，作为他的儿子，那个人永远都是比隐海更遥远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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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开始凝聚注意力，尝试激活手掌周边的氢质。
眼角的余光感觉到黑发少女满脸的期待。
在走上天台之前、策从容器中拿出那些氢质石递给自己的时候，佐伊在一旁用着天然而认真的眼神提议着“如果能成功的话要好好地庆祝一下”。于是在这样不可辜负的期望以及一直以来对她抱有的歉意之下，少年的手有着轻微的颤抖。
然而在这样的颤抖之中——
感觉得到，那逐渐汇聚在手心中温暖、来回跃动的能量。
这是之前听同学们提及过、自己却一直未曾有过的体感。
肌肤下面活化的氢质牵引着手心内晶体的共鸣，在不断加剧的振幅中达到极限。于是巨大强风在礼指向性的松手瞬间就释放了出去，延着少年手臂举起的方向以贯彻耳际的声势卷起了淡绿色的风刃。
“——！”
“——成功了！”
除了自己以外，佐伊也发出了惊叹的声音。策也露出了有些欣慰的微笑。
而似乎能够感受到残留在手掌中的莫名质感，礼再度握起了拳头，像拉拽着看不见的引线一般用力地转动着上半身——同时也伴随着一直以来因为剧烈运动而产生的骨骼关节声——对这样的动作产生回应的是，那几道原本理应飞向远处的、淡绿色的风刃开始在半空中回旋，接着就在重新传来的气流声伴随下逐渐加速，朝着对此目瞪口呆的释放者劈斩而来。
“——佐伊！”
“了解！”
一旁的策立即对少女发出了指令。而在短暂回应了男子之后，早已蓄势待发的佐伊便在瞬间冲到了礼的面前。
脸上依旧带着因为少年能够成功释放技能而由衷喜悦的表情，她向着自己的脚下抛出了一枚同样淡绿色的晶体。
凭地而生的风快速的盘旋着、透明壁障随之成型，树立在逼近的风刃与少女之间。而在少女的身后一脸不知所措的是黑发的少年，正看着本应对自己产生伤害的弯月形能量对撞在风障上，发出了尖锐的摩擦撞击声后循序消散。
“真是危险呐。”消散的能量之后紧随着释然的感慨，少女转过了身，用着逐渐消隐了金属质感的紫罗兰色双眼注视着礼。
“你看哟，又救了你一命哦。”
的确——要是被自己释放的攻击所重伤，那位有着三白眼的、性格恶劣的红发前辈估计会把这样的糗事一直当成笑话来讲述吧。
像是为了让自己的故交留有面子，策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笑意走了上来。
“你怎么会想到把这样的攻击拉回来打自己脸的？虽然这样的元素牵引需要极高的共鸣率才能办到……对于一般的因修来说，是绝对无法办到的事情。”
用着厚重的手掌拍着礼的后背，银发的青年补充着：“不过第一次释放氢质操纵就能有这样的水平已经很厉害了。就算是佐伊，在我第一次教她使用氢质石的时候也只是产生了没有威胁度的狂风而已。”
“总而言之，礼你现在已经可以使用氢质操纵啦——那么就按照先前的约定，”并不因为提及了自己的话题而在意着，一旁的美少女气势昂扬地扬起了一只手臂，做出了胜利的动作：“礼，你就带我去露露兰逛逛吧！”
“欸——？！”
礼扬起了视线，望着佐伊高举的手臂末端，那抬起的食指正指着他们头顶。
上层都市索兰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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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策都用着“去吧反正你们两个现在也没什么事做”的表情督促着礼离开。
“我就不去了——等等还要分析昨晚白翎和修还带回来的原络代采购数据，等他们两个人都睡醒了再和他们确认下一个目标——总之你们好好逛吧，上次给你的那张银行卡的金额我已经修改过了，请务必随意消费。”拒绝了好意的邀请，银发的男子坐回到了那堆计算机中的皮质沙发上。
“那我们走吧，礼。”比起早先在天台的着装，身着牛仔吊带裤的佐伊背后多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双肩包，和她纤瘦的身姿有些格格不入。
因此在礼询问着“这是要去买多少东西”的疑惑中，佐伊率先走入了前往地面的电梯。看到后面走进电梯轿厢的少年举起了一枚氢质石时，急忙地伸手拿了过来。
“还、还是我来吧。不然等下电梯炸掉就不好了。”这么说着的佐伊激活了晶体，让光线把原本无光的轿厢内部照亮。
确实对于控制氢质能量，还是交给她好一些。
在从电梯里出来，走在无人的荒废街区时，礼反复回想着天台上自己第一次释放成功的场景。
“要多练习的哦。”
“嗯……啊？”
“好啦好啦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走吧。”
走在一旁的佐伊看着礼注视着他自己的左手，轻易地解读了他的思想。而沉浸在思绪中的少年未曾反应过来为何少女能够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发觉左手的胳膊被对方牵起，开始了向着中央基柱的快步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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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形同虚设的电子安检口时，礼甚至看到那些自带扫描设备的、外形圆润的协查机器人用可以旋转的头部对着他们轻微地点头示意，仿佛看到了短暂劫持了它们的那个人在背后偷笑的表情。
“这、绝对是策吧！”
“策先生他也真是有趣呢。”
佐伊也被那些机器人滑稽地动作逗乐了，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带着礼走进了厢体透明的直达电梯。
随着短暂的加速后，他们穿过了云雾。礼注意到身边的少女依旧未见世面般地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空中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群。
“啊啊真羡慕白翎姐他们呐可以经常到这上面来执行任务。”
“策他很少让你出来吗？”
“对啊。策先生总是说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太简单了，让白翎姐他们去办就好了。”身上的双肩包此时已经因为少年的坚持而换了背负者，因此一身轻松的女生可以转身背靠在玻璃上。
“当初之所以让我去把你救出来，除了我认识你这个原因以外呢，也担心搭救的过程中遇到因修阻止——再怎么说那里也是原络代本区呢。”
确实，越往上层遇到高阶因修的概率越大。
就拿露露兰来说，作为索兰锡的规模最大商业中心，那里常年驻守着青阶因修率领的机动队，偶尔也会有灰阶驾驶着作战用的浮空摩托在上空巡逻——说到那些骑着外观极具侵略性的浮空摩托、有着悠闲工作的灰阶因修，礼不得不回想起自己还是伊斯塔时，这些巡逻者曾经是他最为向往的工作。
而佐伊营救自己时所前往的因修培训学校，更位于露露兰之上的原络代本区——那里是整个索兰锡地位最高的分区，这是整个空中都市的行政中心，同时也是原络代公司总部的所在地。虽然一般遇不到常年在外执行公务的红阶因修，但是如果不是策压制了警戒系统，佐伊当初绝对会被一群灰阶因修组成的队伍层层围住。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是名叫伊斯塔的见习因修在治安严谨的原络代本区被杀害事件依旧被各个媒体高度重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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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电梯的逐渐减速，从原络代本区人造湖边缘悬挂而落的瀑布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那些反射着白银般明亮光芒的湖水，从旷阔的上层基座边缘平整一致地展开了幅面漫长的圆弧水帘，在被隐海折射成彩色的阳光中透彻，仿佛巨型的琉璃艺术品一般遮蔽了露露兰的半个天空。这些湖水经历了将近四百米的高度差，垂直地涌入了位于分区正中心的湖面，将整个商业城市由东自西一分为二。水流与湖面对撞的轰鸣声中，被掀起的水花汇聚成白茫茫的雾气，如同薄纱一般笼罩着城区的建筑群。
那是在这个人造奇观般的索兰锡之中再度成为奇观之一的壮阔场面，以震撼人心的宏大姿态让所有来到露露兰的游客产生发自内心的渺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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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于曾经居住于此的礼而已，这样的风景已然不再会让自己像佐伊那样进入了长时间哑口无言的状态，但是看到身边的少女的表情，他还是莫名地有了喜悦感。
“呐、我们要到了……”提醒着佐伊准备动身的话语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睁得大大的紫罗兰色双眼中依旧映着那片流淌不息的瀑布，完全没有听见身边的声音。礼从侧面看着佐伊，不禁地觉得这样的发呆表情都显得有些可爱。
“喂喂——”于是恶作剧地靠近对方的耳边，用着适中的、并不会引起耳膜刺痛的声音。而佐伊也在呼唤声中犹如惊醒一般颤抖着、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
“虽然知道你现在会很不高兴，但是我们快要到了。”避开着女生“啊呜”地朝自己胸口锤来的拳头，礼向着轿厢后侧的门退了过去。
离开电梯后的安检区中，虽然依旧没有进行包裹检查的工作，但同样型号的安检机器人在某种方面上依旧极其敬职，提醒了他们“请勿在电梯中打闹”这样的警语。
“……连这里的机器人都直接放过了我们吗？”
“策先生已经将我们的身份写入了索兰锡的公民系统了，只要识别到我们的面部特征，机器人们就会自动忽略检测我们所携带的行李。”还没有原谅礼刚刚的恶作剧，佐伊板着僵硬的表情向前走出了安检口。
随后在经过一段相当长距离的人行扶梯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露露兰的城市边缘。
——就算是夏季也因为七千米之高的海拔而微寒着、隐约有着水雾的空气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占据着整个视线的繁华。
城市的基座边缘，垂直向上汹涌吹出气流的巨大矩形热风口整齐的排列着，顺着弧形的边界一直延伸向了远处，源源不断地供给着整个城市的热量。在那些十米高的、犹如护城墙的供热设施内侧，横跨着人行天桥的宽阔街道上是不断飞速经过的载具和持续闪烁提醒行人保持距离的信号灯。
街道的对面是有着古代西方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的直线构搭而成的墙体上，凌乱但又极其和谐地缀饰了精心雕琢的植物叶脉和人兽石像——据说这里的城市风格是按照梅兹卡灵当地的建筑特色进行的仿制，参与城市的建设者和那些石像雕刻家大部分都是从北边那座毁灭于爆炸中的城市迁移来索兰锡定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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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同电梯的安检口走出、纷纷攘攘走出的人群也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走向前方的人行天桥。
人群之中，大多数都是前来购物的低层居民——提着各种夸张的购物袋以及背包，毫不掩饰着表露自身的购买力。
还有一些是前来整个索兰锡中仅有这里才有设立的青教教堂中祈祷、身着带有印轮图案服饰的青教徒，他们基本都来自下层以及地面，甚至有少许穿着破旧得满是补丁的教服、蓄着凌乱的男子——这让礼怀疑着这几位搞不好是从索兰锡以外的地方苦行过来的朝拜者。同时因为青教徒的目光不经意扫略过两位年轻人，礼也赶紧确认了那枚印轮挂坠正妥善地藏在了领口的内侧。
以及少部分从本区下来、对身边那些正在感慨的路人露出不耐烦表情的公职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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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去买可可夹心松塔吧。”
“好、好的！”
走过天桥之后，礼看着逐渐四散而去的路人，才逐渐松了口气。似乎之前听佐伊提过松塔的事情，所以就打算直接先带她去品尝这里最出名的甜点。而早已吃腻了贫民区那家面包店的佐伊也期待地回应了，仿佛已经忘记刚刚电梯上的小矛盾。
于是牵着男生卫衣的衣角，佐伊小心翼翼地四顾张望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沿着垂直于大瀑布的中央街道漫步前行。
与中央街道平行延伸的是三四米宽的、两侧种满观赏性植物的人工河道，里面缓缓流淌着从中心湖中而来的清澈水流。将近有五米深的河道底部有着细腻纹理的岩石，构筑成了整片河床。而随着中央街道的延续，在许许多多的路口，河流也跟随着朝各个方向衍生出了分支，在那些造型古老而瑰丽的建筑之间穿梭着，构筑成了四通八达的水路系统。
也因此在两人行走的过程中，时常会有晃晃悠悠的、能够容纳四至六人的曲首尖舟载着游客们从河流上经过，穿过一道道横跨于河道上千姿百态的拱桥，在船尾站立的船夫操控着细长的桨，向着更加深幽的街道驶去。
佐伊跟着礼，一边沿着河边的人行石道前行，一边看着河水里色彩艳丽的游鱼。然后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突然拉紧了礼的衣袖问道：“欸……那些是什么？”
“水里的透明生物吗？”
“对的，怎么像幽灵一样——难道是隐意识体？”少女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钢琴老师讲过的人造生物。
“嗯……这种功能性的隐意识体一般都不会被人发现的啦。”称赞着佐伊的观察力，礼从路边的地面上捡起了一片落下的花瓣丢到水面上。
紧接着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从鱼群之中快速游出，那半透明的、有着鱼外形的生物浮了上来，对着还在水面上飘动的花瓣张开了小小的鱼嘴，把花瓣吞入了体内，然后再度回到了鱼群之中。
而那片进入隐意识体体内的花瓣被吞没之后，像是被极大的外力作用着，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化成了细小到无法用肉眼识别的碎片。
“你看这就是这种鱼形态生物的作用。”
“负责清理河床中的杂物吗......？真是厉害的家伙。”
佐伊将视线从河底收回，然后继续跟着礼向前走去，同时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远处的楼层。
于是更多的问题随之而来。
“那些从尖塔屋顶后面升起的是什么东西？”
“环形平台么？那是停放摩托艇的起落层。”
“那边上那个呢？好多地方都有这个东西的样子？”
“像立柱一样树立的控温口么？和边界上面的那些出风口功能一样的，如果不对这个城市控温的话，这里的海拔高度估计会让整个城市都结冰的哦。”
“那前面那个从瀑布中穿过去的玻璃建筑呢？感觉它的风格和其他建筑都不一样。”
“那是连接这个城市的南北两个城区的桥梁，车辆和行人都能通过这座玻璃幕墙构成的桥到北边的分区，还能从正下方观望瀑布。”
这样的问答在两人之间陆陆续续地持续着，伴随着他们走过了一座座扶手上雕饰着各种各样鸟兽的石桥，穿过夹在各种颜色建筑之间、石板路铺陈的巷子。
——直到最后两人驻足在了一家深绿色外观的店面前，佐伊才停下了提问。
“到了哦。”
线条雕饰围绕的玻璃橱窗上，用藤编的托盘摆放满了各种颜色口味的松塔。浓郁而让人有着幸福感的香味从敞开的木质店门中传来。
仿佛就要流下口水的黑发少女直接跃过了门前的阶梯冲了进去。而礼则因为担心被店内的员工认出，只好透过橱窗看着穿着吊带裤的女生在展示架间来回地观察着那些有着酥脆外观的松塔。
似乎当初第一次带克洛依来这里的时候，那位有着亮橘色长发的少女也是这番激动的模样呢。
不知道她现在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还有比夏朴，那名有着咖啡色头发的男生。
——希望伊斯塔的死讯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吧。
礼抬起头看着露露兰的上空。
隔着那片飘动帘幕般的瀑布，他注视着有着巨型氢质能量反应炉的原络代本区底座。淡色的光焰依旧如同彼时伊斯塔的记忆中一样，组成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光圈，持续地发出着不刺眼的蓝光。
虽然仅仅间隔不到半公里的距离，仅仅间隔了一个月的时间。
自称为礼的少年，突然莫名地开始怀恋着在这片底座之上、和两位好友曾经一起渡过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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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面上看，好像低层的那些反应炉没有这么强烈的光呢。”带着开心的表情从店里出来，手中捧着份量十足、装满甜品的纸袋，佐伊正叼着一块松塔，顺着黑发少年的视线也看向了原络代本区的基座底部。
“低层区不需要这么高功率来提供温度的。”从女生递到自己嘴边的手上衔过了松塔，礼的思绪开始回到露露兰出名的松塔店门口。解释着佐伊问题的同时，他感受到久违了一个多月、精致食物在口腔中扩散开来的香味。
果然还是上层都市最好。
他发自内心的感慨并没有因此脱口而出，毕竟怎么说口中的美味还是认真品尝享用才对得起自己的味蕾。挥手着拦下了河道中迎面驶来的观光舟，礼带着佐伊坐了上去。
在礼简明地和船夫说明了目的地后，船夫开始驾驭着前端有着天鹅曲颈的小船向着城市的北边划去。
“小两口这是要去买衣服还是买手机呀？”对面前这两名有着因修瞳孔的年轻人，有着黝黑皮肤的老船夫调侃着猜测双方的关系和目的。毕竟露露兰的北区商业重心倾向于服饰、首饰箱包及电子产品，相比于有着多种风格的餐厅和食物作坊的南区而已，消费能力不高的年轻人一般都不会前往北边。
“去买衣服哦！”
“我、我们并不是小两口——欸？！”
同时发出声音的，一边是向着船夫说明的佐伊，以及一边赶紧解释关系的礼。
然后在这对话后突然产生的异常感中，礼反应过来女生不曾否定的态度。黑发少年诧异地看着视线中佐伊一脸坦然到会让自己几乎无法直视的微笑。
“嘛.....如果是礼的话，.小两口也挺好的。”像是勇气十足地迎接着少年的目光，佐伊不紧不慢地用着银铃般的嗓音，表述着这样的解释。
同时也让黑发的少年涨红了耳根。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面前的黑发少女都一直让自己对她产生着爱慕的情感。然而这种情感一直以来都被自己谨慎地守护着不曾告知对方。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长大后的他们才接触没多久。
一见钟情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说服力。就算是说三年前就有着的情感，却在自己无能为力的三年时间中都会被蒙上谎言。
更何况前不久因为自己父亲的罪责让她感到伤感。
可是此时此刻，佐伊却毫无预兆般地抢先了一步，如此突然地对自己传达了隐藏着告白含义般的言语。
一定是可可夹心松塔的副作用。
对的、绝对是的。
如此天然呆的性格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含义吧。
然而就算如此猜测着，看着眼前少女温柔到让人融化的微笑，少年也依旧暗下了决心。
——一定、一定一定。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不会像三年前那样，从她身边离开。
总有一天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告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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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到自己的两名乘客之间微妙的气氛，划船的老人发表着“年轻真好”之类的感慨，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轻快的小舟穿行过一座座桥洞，在清澈的河水上留下圈圈泛开的涟漪，像极了彼此之间如同气球一般漂浮而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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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大瀑布了。”
划行过错综复杂的河道，随着耳边逐渐明显的水花声，船只因为渐渐湍急的河水开始有了幅度较大的摇摆。
河道两侧原本看似无止境的建筑，在有着花岗岩堆砌筑成的岸边停止了延伸。船头的正前方逐渐展现而出了广阔的湖面，以及在湖面的正中央，那如同在天地间铺展而开的帷幕一般、从弥漫水汽中时隐时现的巨大瀑布。
“哇喔——”
在斑斓的阳光照耀下形成五颜六色的雾气之中，不仅仅是佐伊，就连原本经常路过此处的礼，甚至是每日都频繁途目睹大瀑布的船夫，都昂首屏息着、观望着这堵宛若神迹的水墙。
然而在水体充溢着周遭的轰鸣声中，却突然传来了隐约的、不和谐的反应炉引擎声。
“礼？”
“嗯。”
听觉灵敏的两人彼此确认了引擎声并不是自身的错觉，而是违和的存在之后，开始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然而显然没有听到这声音的老船夫却以为自己的乘客已经厌倦了注视这样的景致。
“两位要是不想多看一会的话我们就继续——嗯那是什么？！”
突然发出了惊呼，就算是阅历丰富的老人家仍旧注视着瀑布的目光中，出现了他这么多年来也不曾见过的画面。
在瀑布之后时隐时现的、正在空中飞行的人影。
背后有着平衡翼般的推进器，喷发着如同反应炉一般的耀眼蓝焰。全身漆黑涂装的装甲因为密布着水珠而在阳光中闪耀着光线。
“——这是新发明吗？”船夫指着空中的人影问着面前的年轻人。
就算你这么问、我们也不知道啊。
想要这么回答着，同样也看向飞行者的礼却注意到了经过强化的视力中，对方的身形。
逆着光投下阴影的、强健到几近夸张的庞大身躯，是如此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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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木库刻里逃亡之时，重伤过少年的男子。而彼时的自己也废除了对方的双腿。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袭来。
礼想起了那些在安检口遇到的、曾经用着不经意的视线扫视过自己的青教徒。
原来是叛军的眼线吗。
那么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之所以出现的原因。
复仇吗？也真是为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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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注视之中，浓密的胡须被水所打湿而像龙髯一样张扬而开、名为哈瓦因的中年男子身着封闭式机械外骨骼，从瀑布之中俯冲而下。
带着足以震撼着整个湖面并晃起巨浪的冲击中，双脚重重地落在了他们尖舟的船首。
随之而来的、激溅的浪花中——
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带着清脆的关节响声起身跃入上空的礼。
不曾预想会发生这样的冲突、只能紧紧地拉住了座位边上扶手的佐伊。
以及因为冲量而翘起的船尾后方，原本在船上、随之被甩入高空的船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人发出着惨叫声中，哈瓦因轻而易举地把一旁目瞪口呆的佐伊拦腰抱起。这对男子而言，就算没有机械的助力，原本满是肌肉的手臂也能办到的事情。
事情出乎预期地发生着，让注视着这一切的双眼犹如再次被四年前的那一棍击再次命中。
“紫色眼睛和黑色头发。果然、是目标没错。”用着少年记忆中熟悉的、低沉得嘶哑的声音说着：“原本难民区中、神迹的少女。”
“——？！”
“噢还有你这只、逃跑的老鼠么？”注意到仍然因跳起而滞空的黑发少年，身形魁梧的男子似乎回想起了木库刻里的事情，神色立即溢满了怒容。但是这样的愤怒却瞬息压制了下去。
“——可惜目标只有一个，这次就先放过你。”
盖过瀑布轰鸣的引擎声中，哈瓦因挟持着黑发的少女，以礼都无法拦截下的速度转身跃起。
在与自己擦身而过之时，少年无能为力地看着，佐伊惊恐而无助的紫色双眼以及因为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开的身姿。
明明刚刚才在近乎表白的对话中露出温柔的神色。明明自己也已经暗下决心。
可是却因为自己的误判，致使她又再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积郁着的，不管是对着自己或是对着佐伊的、那贯彻胸腔的呐喊还未出口——
在短促而剧烈加速产生的蓝焰痕迹中，那身着牛仔裤的少女就这么被带走了，消失在了巨型瀑布的彼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