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夜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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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放逐原本的第四先知——礼的征战执行了二十一个夜晚和白昼。
“无数的灵魂在其间消融。
“然而尼犹穆【Nequirm】以牺牲右眼的形式重创了昔日的先知。
“礼失去了他的双手。”
——《青典?瓦纳之章，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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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小子看什么看？！”
仗着自己在路灯的阴影中异常凶险的外观，有着一头红发的男子撇下了叼在嘴里的、烧了半截的烟，他直起原本斜靠在户外休闲椅椅背的上身，对着路边正注视着白翎的上班族青年吼了一句。
那原本停留在女子引人注目的脸蛋和傲人身材上的视线在这样的蛮言中萎缩了回去，上班族惊恐地低下头，冒着冷汗、继续看着手中的手机。
修“啧”了一声，但端坐在他身边的、穿着暗色紧身连衣裙的白翎果断地阻止了他即将从嘴里放出的恶言。
“够了哦，策说过我们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
金发的女子低声地对着修说道。
“整天都策策策的，老大他要是也能把你这样挂在嘴边也算对得起你了。”被训斥的红发男子回避着白翎盯着自己的犀利目光，用着他特有的三白眼盯着那上班族耸着肩消失在深夜的街头拐角，神色才慢慢有了一丝松缓，接着开始用着不耐烦的语气抱怨。
“目标还拖拖拉拉地在干嘛呢？这都已经快半夜了还不出来。”
重新靠回了椅背上，男子抬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办公楼，双手插在口袋中，不耐烦地跺着脚跟。
“你加入组织前......是无业游民吧？”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长发，把末梢的头发重新用束带绑起，白翎用着理所应当的语气问着修。
“上班那么麻烦的事情，还真的提不起干劲去做咧。”
“所以身为无业游民的你，根本就不懂身为公司高层的人。”女子细心上妆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其轻视的对象并不是对眼前的男子，而像是自己曾经的过往。
“所谓的领导不走，员工就不能下班；与此相对的是员工不走，领导就不能下班。这种悖论一般的矛盾，在莱尔维【Lyrwien】因这样的办公化分区里面却是一种常见的现象。”
“果然是异常的麻烦。”不能理解这种思路，修揉揉自己的后脑勺。果然还是不用上班来着舒坦。
“说起来白翎你原来也是在这里上班的吧？我记得奎那特好像有跟我说过这么一回事。”
“那个大叔真的是……难怪策总是不告诉他太多的行动细节。”
“嘛……那家伙也不算我们的人。”一脸蛮无所谓地摊开着双臂，修似乎把漫长等待中积怨的怒气叹出了口。
“倒是真羡慕那个叫作礼的新人呐。来了一个多月，头发都已经长得差不多了，看上去也和别人没啥区别了，老大还不给他安排任务。”
“他们是故交……”白翎反而对礼多日来一直没有接受到委派的事情没有什么介意。“据佐伊酱说他们两个人好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佐伊她不外派也就算了，毕竟看上去那么瘦弱。”从未和难民区来的少女一起出勤，修对佐伊只停留在了表面的印象：“我可不想一边带着个拖油瓶一边战斗。”
确实，从外观上看来，佐伊给人的直接形象就是体态纤细的柔弱美少女，完全无法想象其战斗的姿态。
但是——
“等你被她锤爆在地上的时候，请务必好好回味这句话吧。”
白翎咯咯地笑了起来。
金发的女子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佐伊一起行动时，少女瘦小的身躯爆发出的力量让白翎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惊——那是通过紧握脚踝的方式直接把一名体重是佐伊两倍以上的男子来回砸摔在地上，宛如狂战士般的形态。
“佐伊她绝对是之前我们组织里面最厉害的人了。”给予了印象中的少女发自内心的肯定，白翎补充着：“虽然这个新来的少年一直很低调，但是策似乎说过这孩子也有着比他还强大的实力。”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翎的言论，修伸出原本放在口袋中的手，用手指挠了挠眼角：“你是说礼比老大他还厉害？”
“嗯。”金发女子依旧直视着面前办公楼的进出口。
“白翎你也会开这种玩笑么？不可能的事情嘛——老大不管怎么说都是曾经的灰阶因修，而这个叫礼的家伙还只是刚成为见习因修的小鬼头……”
还没说完的话因为挡在脸前的纤细手指而停止。红发青年本来不羁的表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干活了。”注视着出现在办公楼大门前的一名将暗棕色头发梳成大背头、一身西装的中年男子，修再次直起了上身。
而一旁的白翎已经站了起来，她拎起了放在一旁的、职场女性常用的皮质手提包，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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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还在思考着明天的会议要如何展开的哈穆德【Hammud】正提着公文包独自站在大门口，注视着手表上的时间。
今天工作还算顺利，比预期更早就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了。
也许是因为这样，公司专门安排接送他上下班的私人专车到比预期晚到了一些。
——其实晚一点也没关系。
内心这么想着。哈穆德一点都不想回到家里，去面对正处于更年期、脾气异常暴躁的妻子和学业上面一无是处的儿子。
还不如待在公司多加加班，顺便把明天的会议报告重新温习一遍。
但同时，眼角的余光便注意到了一名年轻的女子也正站在大门的边上，正用着焦虑的表情等待着什么。她身上的暗灰色长裙毫无保留地展示着极致曲线的身材，绑着马尾的金色长发像是瀑布一般垂落在没有被布料遮掩的白皙后背上，在夜晚的灯光中闪耀着诱人的光。
——这身材真是完美啊。
人过中年常常会对年轻的身体有着非分的想法。哈穆德克制不地多看了女子两眼，回想着在这里上班了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见过这样动人的异性。
——也许是在等她的男朋友吧。
理智告诫着自己，他再次看了眼那名离自己不算太远的女性。
不巧的是，对方的视线也刚好投向了这里。
尴尬的短暂对视之后，对自己的长相仍有些许自信，哈穆德向着女性亲和地点了点头。而像是回应着这样的见面礼仪，金发女子也对哈穆德露出了友善且让人心动的微笑。精细而秀气的五官和不失体面的妆容，让男子怀疑着自己之前见识过的女性都远不及面前这名女子。
“你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确认了这位女性能够接纳自己，哈穆德用刚好能够传达到对方的音量询问。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来。“本来通过手机预约的车到现在都还没到……我等下还要去夏兰【Sharean】区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呢。”
夏兰区在十六个分区中，以酒吧和咖啡店而著名。相对位于索兰锡中间层的莱尔维因来说确实是有一段距离，必须向上经过四个都市层才能到达。
“我送你过去吧。”未经任何的大脑思索，哈穆德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大方地告知着女子。
对方则是用“欸真的可以吗”的表情瞪大了双眼。
简直就是再次给对方肯定的答复一般，哈穆德看到自己的私人专车正驶入了大楼前的广场，开向了他们身边。
极其绅士地帮女子打开了车门，一边回应着女子持续的道谢一边搀扶着她上车，哈穆德对着戴着着象征着驾驶员身份的圆帽、同样穿着西装的专车司机说着：“先去下夏兰区……”
咨询性地看了下金发女子，对方也领悟着把目的地地址告诉了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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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作哈穆德，是原络代旗下西棱【Siren】公司的副总裁。”随着车辆的启动，简略地整理了自己的领口，棕发男子介绍着自己。
“欸？你看上去那么年轻就做了副总裁的职位了？”有着优雅举止的女子露出了明显惊讶但不失体面的表情，让哈穆德确信着这是一名出生优渥的年轻女性。
“我叫作白翎，其实呢......我也是西棱公司的员工，虽然今天才刚刚入职。”金发女子从她的包里拿出了哈穆德熟悉的员工卡，崭新的卡面上确实写着白翎的名字。
“在跨区业务部？”哈穆德看到员工卡名字的下方写着隶属部门，为这样一名女性不在自己管辖的部门感到了一丝遗憾。
“对的。”名叫白翎的女子点了点头，把员工卡收回了包里。
察觉到对方似乎对部门有这么一丝抵触，哈穆德用手指梳理了下自己用发蜡打出的发型。
“要是在那个部门呆着不开心，你可以来我管理的部门。我的部门这里负责帮总公司那边分析采购物料，实际上也是数据统核的工作，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对于专著于科研的原络代材料技术有限公司，核算仓储物料和库存压力这种麻烦事确实转交给第三方公司管理倒更加妥善。哈穆德作为西棱公司的副总裁，自己掌管着原络代这些年各种物料采购信息的权限。
“我男朋友就是做数据分析的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哈穆德感觉到了一丝扫兴。
……原来已经有男朋友了啊。也是，如此精致的女性肯定是不缺追求者的。
但像是再次给了他内心深处压制的念头全新机会，白翎看着窗外的繁华街景，脸上尽是落寞的神色：“做数据分析是不是都很忙，我男朋友一直以来都在加班，不怎么理我。”
“怎么会呢。”急忙辩解着，哈穆德重新振奋了起来：“除了我以外，我们部门平时都很少加班的。”
稍微的停顿一下，棕发的男子试探性地开口。
“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少陪你？”
“嗯……”白翎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车外：“就算有在一起，他也是对我挺冷漠的。”
顺着女子的视线，哈穆德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繁华街景。然后注意到了，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只有在分区基座边缘才能看到的隐海。
——这不是开往中心基柱的方向。
“司机！”于是急忙地开口询问着：“你这是要开去哪里？”
回应着他的不安，是不耐烦到有些粗暴的、未曾听过的声音。
“本大爷开车还用你指挥吗蠢货！”
驾驶座的男子摘下了圆帽，露出了蓬松的红色头发。
“一路上就听你叽叽喳喳不怀好心地勾搭我们家白翎，耳朵都要长茧了。果然和原络代有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物啊。”
“什么——你是什么人？！”哈穆德看着红发青年用着异常凶险的眼光回头注视着自己，感觉到原本因为顺利勾搭而放松的神经在瞬间紧绷，甚至让头皮感觉到被电击般的麻木感。
然而身边的女子依旧那么悠闲地看着车窗的外景。周围是整齐堆栈着众多货柜的浮空舰港口，它的上方，夜晚的隐海正在索兰锡建筑群投射的光线下呈现着迷离的光影。
像是终于能够从眼前的危机中反应过来，哈穆德举起了公文包用力地砸向了驾驶座红发男子的头部。
随即包里的笔记本便发出了如同敲在坚硬物体上的“哐当”声，而对方也没有如同期待中的、因为这样的撞击而产生疼痛的回应。
诧异之下，棕发的男子试图再次用公文包发出攻击，但是在挥舞到半空中时手肘就被有力地拦住了。
“这可不行的哦。”用着仍然优雅的姿态地抓着自己手腕的，是坐在身边座位上的金发女子。她手臂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精致的肌肉曲线，正提醒着哈穆德关于她不容轻视的腕力。
“要是让你把笔记本砸坏了可不行，我那冷漠的‘男朋友’还要分析里面的数据呢。”
“——！”
看着面前的女子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从放着工作证的皮质手提包中，慢慢地拿出了一只银白色外观的手枪。
“差不多该冷静下来了吧，西棱公司的副总裁。”
握着哈穆德手臂的力道逐渐地加大着，因此传来的剧痛强迫着他放开了手。
白翎的枪口对准着棕发的西装男子，慢慢地弯腰去捡起掉落在车座椅下的公文包。
女子俯身的瞬间甚至能看到连衣裙领口透出了未曾留意遮掩的酮体。
然而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在哈穆德趁着白翎看似毫无防备的一瞬间——
棕发男子意图抬起踢击女子身躯的脚被子弹打穿，响亮的枪击声带来了短暂的耳鸣。
以及在尖锐耳鸣声结束后才听清了的，那因为自己脚部传来的剧痛而发出的、刺耳回荡在整个专车车厢内部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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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最近似乎总有这方面的新闻。
与原络代有关系的公司里，经常有高层人士突然失踪。
这显然是有什么组织在暗中针对原络代进行的、有策划的恶意行为。
明明上一个月还参加了原络代组织的个人人生安全的相关会议，会议上原络代安全部门的负责人还认真地告知着参会者如何提防陌生人员以搭讪为借口对自身造成人身威胁。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事情就这么快发生在自己身上。
——要是在公司的门口，没有多看这个女子几眼就好了。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自己狼狈不堪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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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到底是谁？！”在绝望深处的棕发男子对着眼前的两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想死得明白一些吗？”驾驶座上的红发男子解开了安全带，回过头，用着坏事做尽的恶劣笑容地看着哈穆德。
触发了自动巡航系统后，他慢慢地起身，从车厢的前侧跳到了白翎的身边。
而女子也拎起了公文包，靠着自己的同伙屈身站着。
“我们啊、是即将要把这个城市从原络代手中解救出来的人。”
说着这样听似不切实际的话语，表情却认真得让人不得不相信其所言的男子打开了车厢的门。
紧接而来的、灌注着整个车厢的强烈气流中，哈穆德看着白翎对自己挥了挥手，金色的头发如同长蛇一般在风中扭动着。
“虽然现在你们可能还没听说过，但是以后我们组织——‘薄暮【Nightfall】’一定会让原络代充这高层建筑中陨落。”
延续着红发男子的发言，白翎这样宣告着。
再度、也是最后一次，对着哈穆德露出她充满魅力的笑容后，金发的女子便在搭档的保护中跳离了高速行驶的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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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穆德只能眼睁睁地自己的车在加速中冲出了港口泊靠点的边缘，紧接着便是逐渐剧烈的失重感。
“——啊啊啊啊啊啊！”
认清了死亡的真实性而产生不堪的悲鸣中，失去地面参照的氢质悬浮载具开始从高空下落。
笔直地朝着索兰锡这巨大空中都市的下方、那一片荒芜的草野间坠去。
最终化成了原本毫无光线的阴暗大地之上，渺小但是鲜明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