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的突然来访让弘时心中诧异,除了那次在宫中和薛宝钗的那一回,他和薛家并无任何瓜葛,此时他会来做什么?转念一想,薛家从来将九贝子当做靠山,现在九贝子这座靠山倒了,自然是要另寻一座的,他必然是知道这次皇阿玛派自己去抄八叔九叔的家,因此才来求情的。这个念头让弘时很是得意,但他并不打算因此就召见薛蟠,不过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有什么好见的,更何况他早就准备将这家子当做牺牲品送给皇阿玛交差了,当下,弘时说道:“不见!让他走吧。”
小厮应了一声,却还站在门口没有走开。
弘时呵斥道:“在想什么?我让你去将他赶了走,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不成?”
那小厮连忙告饶:“三爷恕罪,只是那薛公子方才说了,若三爷不见他,恐怕三爷会后悔。”
“哼,小小的商贾之家竟然对爷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哼,这一家子果然都是些不知眉高眼低的人。”他想起了薛宝钗,在宫中的时候,她送上门来,那自己自然没有不吃的道理,可当自己将她要了之后,她竟仗着这一点来要挟自己,当真可恨可恼!如今她的哥哥也是这样一个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然他这么想见爷,那就让他进来,爷倒要看看,他薛家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让他进来!”弘时冷笑着说道。
“是!”小厮应了一声,下去请薛蟠来。
薛蟠大摇大摆的直往弘时的书房冲,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心中得意非凡,见到弘时也不行礼,竟只妹夫妹夫的叫着。
弘时怒极而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用这话来叫爷?给我掌嘴!”
一旁小厮领命,上前左右开弓就给了薛蟠四个耳光。
薛蟠在家之时素来横行乡里,这脾性到了京城之后也未曾稍有改变,这回挨了四个耳光,立刻大怒,怒吼着就推开还想再打的小厮,吼道:“别以为你是皇子,大爷就怕你,大爷若要你不做皇子,你这个皇子马上就没得做了。”
“好大的口气!”弘时怒极反笑,缓缓走近薛蟠,突然出手,手中折扇倏然而出,就击打在薛蟠的小腹上,薛蟠啊的一声,扑通一声就摔到地上,张牙舞爪的想爬起来时,弘时抬腿狠狠一脚就踏在他的手背上,立时房间里回荡起薛蟠的吼叫声。
弘时这才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脑子也稍稍冷静了些,心中琢磨着,这家伙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是不是心中另有筹谋?自己莫非真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中,他是个混人,若真这样,只怕自己今日这番对他,他会不顾一切的到外面大声嚷嚷,若真有什么暗地里做的事情让旁人知道了,那不但登龙无望,怕反有杀身之祸!
这念头在心中一起,弘时顿时全身起了一阵冷汗,不,不行,若要一个人永远的保守秘密,那唯一的方法就是……弘时的眼中略过了一层杀机。
薛蟠嘴里嚷嚷着,爬起身来,气愤之极的指着弘时:“你……你给我等着,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我告诉你,你谋杀四阿哥的证据都在我的手中,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现在就去交给皇上!”
什么?弘时脸上立时变得比白纸还要苍白,谋杀弘历的证据?自己两次收买杀手刺杀弘历,怎么竟被他知道了,顿时,弘时紧张得手都开始发颤了,九龙夺嫡的前车之鉴还在,皇阿玛对皇子间互相残杀最是深恶痛绝,曾多番警告,言犹在耳,若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自己就是那谋杀弟弟的不义之人,只怕……八叔九叔昔日的下场就是今日自己的下场!
“你想要什么?”在脑子乱了片刻之后,弘时冷静下来,薛蟠掌握着这个证据无非是想要威胁自己以求将来荣华富贵,暂且答应了他,以后再想办法将他出去,以保万全,当下,弘时的脸色缓了缓,询问薛蟠。
薛蟠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坐到一旁的红木椅子上,拿起书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谁的,便一口饮下,赞道:“好茶,真是好茶,来,再给薛大爷倒一杯。”
弘时脸上一冷:“我不管你是掌握了我多少事情,纵然你将我所有的把柄都拿住了,也休想在爷的面前称爷!你今日来此,无非有事,爷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来听听,若你真要在爷面前摆架子,大不了陪上你薛家的一族性命,爷是皇子,是当今万岁爷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最多不过圈禁,过得几年便也无事了,你自己掂量着,爷现在给你机会,你到底说是不说?”
薛蟠听得此言心中倒也怕了,一直得意洋洋的抖着的腿也放了下来,正正经经的坐下来,脸上的不可一世渐渐没了,说道:“我妹妹被你糟蹋了,你总要负责的。”
“薛宝钗?她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弘时对自动送上门来的女人向来不屑,尤其是对这个水性杨花的薛宝钗。
“不管怎么说,我妹子的清白给了你,你总要负责。”薛蟠的声音又略高了一些。
“哦?负责?”弘时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轻摇着扇,“你想让本阿哥如何对她负责?娶她做嫡福晋吗?你可别忘记了,爷已经有了嫡福晋,且嫡福晋是皇上册封的,可不是本阿哥能够决定的,你以为依你们家的家世,你妹子有资格做这个嫡福晋吗?”
薛蟠说道:“便是没有,侧福晋、庶福晋的总能有一个吧?难道这个你都做不得主?”
弘时鄙夷的看着薛蟠,这家子人还真是有意思,做妹妹的主动献身,做兄长的不管不顾就要把妹子送来做妾,自己若是不允,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况且……他看了看薛蟠,他此番来威胁只怕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主意吧,他那狡猾诡诈的妹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这样的人带在身边,或许将来有些用处。
“你先走吧,三日之后,你妹子就是我府上的庶福晋!”弘时说道。
“好!三阿哥快人快语,啊,不,现在是妹夫啦,哈哈,妹夫,你放心,我一定将妹妹送到你的府上,一定一定!”他笑着咧开了嘴,弘时只有满满的厌恶,若是他妹子还有些手段,面前这个薛蟠就只是一条寄身家族的虫子罢了。
薛蟠洋洋得意的离开了三阿哥府,屁颠颠的就回了贾府,寻了妹妹告诉这个好消息,宝钗心中好不得意,赞了薛蟠几句,薛蟠更是自得,拍着胸脯说道:“哥哥出马,哪还有不成的道理?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给三阿哥当庶福晋吧,虽然说只是个庶福晋,但妹妹素来是个聪明的,听闻那三福晋又是一个最最老实的人,从来对三阿哥的那些妻妾不闻不问,且三阿哥身边只两个庶福晋,并没有侧福晋,妹妹进去了之后,稍微懂点儿脑筋,就能将三阿哥府的大权握在手上,将来三阿哥封王封侯了,妹妹再生个儿子,那将来可是小王爷呢!”
薛蟠口若悬河想象着日后的美好时光,直说得宝钗连连点头:“哥哥说得是,而且三阿哥还是皇上的儿子,没准儿他日你妹子还有希望做到贵妃呢!”
薛蟠哈哈大笑:“妹妹说得对,那他日哥哥就成了国舅了,哼,姨妈时不时的总夸耀着自己有个当贵妃的女儿,我妹子往后定比元春表姐厉害。”
宝钗笑道:“那就承哥哥吉言了,眼下妹妹既然进了三阿哥府,那往后哥哥可要多帮衬着三阿哥才行。”
薛蟠说道:“这个当然,好歹也是我妹夫嘛,哈哈。”他笑了几声,又想起一事,问道,“妹子,你怎么就这么大的本事,拿住了三阿哥收买杀手行刺四阿哥的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哥哥难道不懂吗?”宝钗一笑,薛蟠懵懂的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妹妹怎么就能知道那些杀手如何联系?”
宝钗微微一笑,道:“这个哥哥就无需知道了,我总有我的法子,只要哥哥能全力支持三阿哥当上皇帝,他日妹妹能够得居高位,必定不忘记哥哥的大恩大德。”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薛蟠连连点头,“凭着哥哥的本事和财力,必定能帮着三阿哥当上皇帝的,妹妹,你说是不是?”
宝钗自然点头,心中却冷笑了一笑,本事?你哪来的什么本事?不过仗着是薛家的大少爷,娘唯一的儿子,我便做得再好,在家产上面,娘是从来不肯退让半点的,既然你们不肯退让,那只有让我来取了,凭什么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大少爷便能得到薛家所有的财产,偏我就不能,我偏要将薛家财产全部抓在手中!
兄妹两人相对而笑,一个是野心勃勃畅想未来,一个是心怀拨测暗自算计。
没多久功夫,大观园中的人都知道薛宝钗要给三阿哥做庶福晋一事了,王夫人听着哀叹了一声,薛家的钱这下可没有着落了,因此她对这件事情淡淡的,并不如何热衷,只对宝钗说了声恭喜,便再不说其他的话了。
贾母听到了这事儿却很是高兴,纵然黛玉当不成贾府的媳妇,也不能让薛家的人当宝玉的媳妇,她还正愁着王夫人一个劲儿的要将薛宝钗塞进来呢,想着要如何回绝,这下可好了,宝钗自愿求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当下不但好好的恭喜了宝钗,更要王夫人给宝钗安排嫁妆,不管怎么说也是在贾府住了这么久,总要从贾府风风光光的出嫁的,王夫人心中更不情愿了,但贾母发了话,少不得强打起了精神给宝钗办理嫁妆事宜,心中暗暗诅咒宝钗在三阿哥府上过得不顺,又想着定要将薛家赶出贾府,免得浪费了贾府的口粮。
由于贾母的操办,三日之后宝钗送到三阿哥府是还真是风风光光,只可惜这番风光却刺痛了三阿哥的眼,让宝钗做庶福晋原本他心里就不是十分情愿,且宝钗的品行在宫中已经被那些后妃们说得一文不值,虽然时过境迁,可当母亲知道自己纳宝钗为庶福晋时,也是狠狠责骂了自己,更是哭诉着她自个儿要被后妃们瞧不起,这让弘时很是头疼,但想着薛蟠手中的所谓证据,说不娶,又没有这个胆量,好在迎娶庶福晋乃是一件小事儿,不用通过雍正,因此这件事情弘时是瞒着雍正暗地进行的,且依着母亲的吩咐,一切低调从事,可没想到宝钗却大张旗鼓,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薛宝钗做了三阿哥的庶福晋似的,气得弘时在见到宝钗那红艳艳的花轿时,恨不得马上转身而去,可终究顾及脸面,勉强迎了宝钗进门,却在拜堂入洞房之时冷下了脸,道:“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不懂规矩吗?你该着正红色的进府吗?还不给我换去这身衣服?”
当着丫鬟的面,弘时毫不留情的数落,这让宝钗的脸涨得通红,小声的认错,弘时好不给宝钗情面,冷冷地道:“原本行家礼是在新婚之后的,既然你不懂规矩,我少不得提前指点你一下,你且还了衣服,却福晋那边请罪吧。”他说着,一拂袍袖出了新房,只留下宝钗尴尬又恼怒的站在当地。
“姑娘,奴婢伺候您换衣裳吧。”见宝钗双眼冒着怒火,良久没有动静,两旁的丫鬟都不敢言语,只有莺儿硬着头皮上前对宝钗说道。
不出莺儿所料,宝钗狠狠的打了她两个巴掌:“换衣裳,换什么衣裳?”
莺儿眼眶含泪:“这……这是三爷说的,奴婢……”
“小贱蹄子,我都还没有怎么着呢,你就想攀三爷的高枝了,是不是?眼下就不将姑娘放在眼里了?”宝钗狠狠的骂着,随手又是打了她两个巴掌。
莺儿忙摇头哭着说不敢。
宝钗呸了一声,伸手就摘下钗子,在莺儿的嘴唇上扎了几下,顿时莺儿嘴角冒出了几滴鲜血:“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感情是存心咒我?”
莺儿不敢言语了,只是摇头,又强忍着眼泪,终于让宝钗消了气,换了衣裳往三福晋的院子而去,而身后的莺儿眼中露出了几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