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书记:“是群众想不通还是你想不通?那别的村人家咋就搬了呢?”
老六:“苇子圈不是穷吗!你上级不用多,再给我二百万,明天我不把村子搬出来,就算是我老六白当了这十好几年的支部书记!”
4、日,鼓子秧歌选拔赛现场
芳草等人已经跳完,正在等着结果。
赵宣传:“苇子圈二队准备参加复赛!”
芳草、春燕、甜柳等人一阵欢跳。
全福向这边寻来。他25岁,高挺、白净,看上去颇为英俊。他看到芳草,眼睛一亮,叫着:“芳草!”
听着喊声,芳草回过身来,脸上露出一团锦绣,春燕、甜柳却做个怪脸,转到一边去了。
全福拉起芳草的手便向场外去。
芳草:“没!还没完呢!”
全福不由分说,拉着她向大堤上跑去。
5、日,大堤上
大堤巍峨。堤面绿草茵茵,堤边树木森森,堤面宽平笔直。放眼四望,堤外村庄密集、平畴千里,堤内大河奔流、滩区连绵。
二人跑到一棵大树下,全福急不可待地、猛地把芳草搂进到怀里。
芳草喘息着,一阵陶醉。
全福嚷着:“想死我啦!你可真想死我啦!”同时把手向芳草胸前摸去。
芳草:“不行!人家看见啦!”
全福:“我才不怕人家看见呢!”又要摸。
芳草猛地挣开了,认真地:“别胡闹啊!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全福:“我可早答应啦!”不由分说地、再次把芳草拥到了胸前。一阵热吻和陶醉的声音。
6、日,鼓子秧歌选拔赛现场
春燕、甜柳在找着芳草。
春燕:“哎,这一眨眼咋就不见了呢?”
甜柳:“又是那个全福!真是要命!芳草姐咋就叫他迷上了呢!”看了看场上的队伍,“哎呀,下边该轮到咱们啦!”
两人同时喊起来:“芳草——”“芳草姐——”
7、日,堤上一棵大树下
喊声传来,芳草猛地推开了全福:“不好!该上场啦!”
全福赶忙抓住芳草,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热切地:“这一回你要是不应,我的小命可就没啦!”
芳草被打动了,把信向兜里一装,在全福脸上啧啧有声地吻了两下,朝堤下跑去。
全福一个高儿蹦起,摘下了一片青嫩的树叶。
8、日,鼓子秧歌选拔赛现场
甜柳和一伙队员已经上场,赵宣传吹过两遍哨子仍不见动静,连忙跑过:“咋着了?咋着了?”
芳草跑来,与春燕直奔入场。
乐起鼓点起,芳草气喘嘘嘘,一连错了几个步子,随在身后的甜柳也跟着乱了节奏。春燕喊了两声:“前脚!前脚!”两人才改了过来。
徐乡长、赵宣传等人皱起了眉头。
徐乡长指着春燕向赵宣传说着什么,赵宣传赞许地点着头。
9、日,乡政府一室
皮书记与几位干部在商量着什么,老六坐在一边抽着烟。
几位干部退去,皮书记目视老六道:“哎,你咋还不走?”
老六:“你书记批评完了就完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找你呢。”
皮书记:“啥要紧的事?我看你把搬迁的事办好了,再说别的也不晚。”
老六:“搬迁是搬迁,我有点私事说说总行吧?”
皮书记:“私事?”
老六:“说是乡里最近要招一批干不错吧?”
皮书记:“你这是从哪儿听的?”
老六:“你管我哪儿听的呢!全福你也知道,今年25,在供销社干了六七年了,这一回你们可不能把他漏了!”
皮书记:“事是有这么回事。咱们这儿搬迁任务重,上级早就要求成立搬迁办……不过名额少得可怜,你还是别打这个谱的好。”
老六:“别打这个谱?凭啥?苇子圈的这个书记今年我是第12个年头,咱乡有人比得了吗?有功没功我不说,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能……”
皮书记:“这是搬迁办懂吗?你苇子圈的搬迁咋样你不知道?还非得照顾你的儿!”
老六:“那要是这么说,就是为着不让俺苇子圈的搬迁拖了全乡的后腿,也该先照顾我的儿才是,对吧?”
皮书记:“好,你这个政策好。谁落后照顾谁。以后大家都照着落后去就行了。”
老六听出不妙,几分恳切几分激动地:“皮书记皮书记!我老六是有意落后的吗?就算我眼下落后了点儿,那以后还定准落后吗?再说你也知道,我老六这一辈子不就是全福这个心事了吗?全福他娘死得早,孩子跟着我受了不少罪,你们就当是可怜可怜孩子总行吧?”
皮书记思忖着,还是不肯开口。
老六:“这一回就算是我老六求着你、赖着你了行吧?只要是你帮着办成了这个事儿,那就是我老六的大恩人!往后你就说是干啥吧!”
皮书记被打动了,却故意地:“还干啥吧!你苇子圈,除了几棵红柳树和黄蓿菜还有啥?叫你搬迁你还死拖着不动!”
老六:“行,皮书记!”发誓赌咒地:“你把全福的干给我招了,我要是给你拖了后腿,我就是他娘的四条腿的……这个,这个……”比划着。
10、日,鼓子秧歌选拔赛现场
选拔赛已经结束,赵宣传在讲着话:“……根据选拔比赛的成绩,决定由下列18位同志组成一支鼓子秧歌队,正式代表咱们乡,前去参加全国黄河秧歌表演大赛。现在我宣布名单。”他念起:“田春雨,黑妮,春燕,耿秀娥,肖亚男,徐承水……”
春燕和被叫了名字的人在场地中间站成一圈。芳草、甜柳等露出既是羡慕又是怨恨的目光。
11、日,乡供销社
这是几间贯通联结的大屋子,苏经理(50多岁)时而与老六拉着呱儿,时而卖着货。全福与刘姐(28岁)等人进门。
苏经理:“全福,你爹等你好一阵子了。”
全福应着:“是啊。”领着老六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堆满了物品,全福打开宿舍的门,把老六让了进去。屋里放着两张单人床和一应用品。
全福:“听说是你叫皮书记给批了一顿?”
老六:“你这是听谁说的?”
全福:“人家都知道了,说是东海那小子告了你一黑状。”
老六愤愤然地:“我早就说这小子不是玩艺儿,那就不是玩艺儿!”
全福:“乡里没把你咋样吧?”
老六:“把我咋样?就因为他告了一状就把我咋样了?”一转话题:“别说那些,乡里招干的事你听说了吗?”
全福:“招干?没有哇。”
老六:“我也是今天早上知道的。三个,成立搬迁办,以后可都得考试了。”
全福精神一振:“这可是大事!”急切地:“爹……”
老六:“外边光知道乡里找我,可不知道我还找乡里呢!这不刚才我给皮书记说了,让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你列进去。”
全福:“他咋着说?”
老六:“还没研究,估计错不了。”
全福:“三个,这也太少了!”急切地:“爹,这可是最后一班车了,这无论如何……千万千万……”
老六:“你爹还没到糊涂的时候。没点把握性,我还不定跟你说呢。懂了吧?”
全福且惊且喜。片刻,却又不无埋怨地:“哎呀!你咋就不早点告诉我呢?早一个小时也好哇!我这刚刚把信才给了芳草……”
老六:“啥?信?信咋了?”
全福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吱声了。
老六:“芳草那可是好闺女,你小子可别不知天高地厚。”
全福:“啥呀?你说的啥呀!”
12、日,通往村子的土路
前边是柳林、庄稼地、黄河水道,背后是黄河大堤。芳草、春燕、甜柳无精打彩地走着。
春燕:“……好好的三个人,偏偏是……还全福呢,我看叫丧门星还差不多!”
甜柳:“真是!好不容易得个出去开开眼的机会,叫他这一搅,全成泥屎蛋啦!”
芳草:“算我不好行了吧?算我对不起你俩行了吧?”
春燕、甜柳不吱声了。三个默默地走进一片草地。
春燕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旋儿,忽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春燕:“哎,我还忘问你了,先一会儿你和全福到底藏哪儿去了?”
芳草:“没有哇,就在堤上啊!”
甜柳:“不对吧?俺俩那么喊,嗓子都喊破了……该不是让他沾了你的便宜了吧?”
芳草凶凶地:“你再敢胡说!”
春燕:“胡说不胡说我不管,我就是觉着怪:你跟东海是同学,多少年一直挺好的,咋就一眨眼喜欢上个全福了呢?”
甜柳:“这你还不明白呀,全福那小脸白还会写情书呗!”恍然地:“哦,先一会儿该不是……”突然把手伸进芳草衣袋掏了起来。
芳草一惊,连忙要躲,全福的那封信先落进甜柳手里。
甜柳:“这一下可叫我抓着了!”抖着,“哦——”
芳草慌了,上前来抢,春燕却抢先一步,把信抓到手里。念着:“最最最最亲爱的芳,我现在真可以说是一刻也离不开您了……”
芳草追、抢,春燕念、躲,甜柳笑、拦,三人立时在草地上乱成了一团。
13、傍晚,青春兔业公司
这是房台下偌大一片空地,几排住房和兔舍构成了一方独特的天地。不远处便是高高的房台和房台上错落有致的农舍。
一排兔舍前,东海与大龙边观察边说着什么。
大龙:“这一拨兔崽子生下来,光是加利福尼亚兔就不少于700只,没个单独的地方可不行了。”
东海:“这不是说吗。要是搬出去,建几个车间啥都解决了,可现在……”摇着脑袋。
大龙:“法国方面对引进种兔兴趣那么高,可咱们就这个条件,咋引呢?”
东海甩了甩胳膊,又做了几个扩胸动作,雄心勃勃地:“你也别这么说,关键不就在搬迁上?今年要是能搬出去,明年咱们要是引不进兔种,办不起一个一流的兔业公司来,咱们也就白活了!”
大龙:“我也这么说。可搬迁有影儿吗?啥时候?”
东海:“皮书记今天专门找过老六,看他下一步咋办吧。”
大龙:“早该这样了!”半是玩笑地:“这村子老是不搬,公司老是发展不起来,连你和芳草的事也都给耽误了。”
东海摇了摇脑袋:“你可真能瞎联系。”
大龙:“你不用不当回事。大姑娘的心,天上的云。你老是这么迂迂磨磨,后悔药可是没处买去!”
东海笑着:“我说了得等公司像模像样了再说,那就得等公司像模像样了再说!”
大龙:“你等人家也等?我就真不明白,这么精明的人,咋就一到这上面就拉不开拴了呢!”
一位工人跑来:“老六又在街上发疯啦!”
14、傍晚,街口一处
老六正对一伙群众说着什么,他显然喝了酒,带着几分醉意。
老六:“……哎张口搬迁闭口搬迁!是我老六不让你小子搬迁?你有本事搬哪!搬到他娘的美国老子管你才是怪啦……哎你小子告黑状!告黑状……”指着狗冠子:“你,你说!到底是我不让你搬还是你自己不愿意搬的?”
狗冠子55岁,一腿长一腿短,看起来有些邋遢。一只名叫大黑的狗,不远不近地随在身后。他把脑袋一扭,没有回声。
老六:“好,好!你明天就搬,明天就搬!”
狗冠子忽地跳起来:“啥?凭啥?这搬迁是我说的吗?我啥时候说要搬迁了的?是你当官的起心的对吧?你当官的起的心,不先给我盖好四间大瓦房,我他娘的凭啥呢?啊?”
老六:“这就对了不?搬迁呢是好事,我今儿个给乡里也说了,只要是搬迁办成立了,那我就搬。不过呢,你上级得多给钱才行。我这不是为的大伙吗?可有的人为了几只兔子,四处胡说八道……”
村民甲:“要说呢,搬迁也是好事,起码是以后不用怕发水了。可咱好几辈子都在这滩里,要搬容易吗!不想好了可是不行!”
老六:“啥叫想好了?人家是叫咱立马就搬!今黑夜就搬!”
狗冠子:“今黑夜个球!今黑夜个球!我就是不搬,看他摘了我的球去不能!”
众人一片哄笑。
村民乙:“堤外的村可都比咱大,要是搬出去光受欺负可咋办呢?”
老柴(55岁):“那倒不是主要的。我觉着搬也好不搬也好,最要紧的是得有个准话,要不这日子就没个安稳时候啦。”
村民甲:“这倒是真的!前几天我本想去割个窗帘,寻思寻思,说不定哪天就搬了个球的,到了也没割成。”
村民丙:“你们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咱老百姓靠啥混日子?不就是地吗!这要搬出去,种地那么远,栽个瓜啊果啊的咋看呢?可要是不看,不全成给别人的食了吗?咱这日子还咋混呢?”
狗冠子突然叫起来:“哎哟!你小子不说我还忘了!我那瓜园还敞着棚呢!”急忙要走,可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嚷着:“我可说了啊!哪个小子要搬,不把瓜园给我一起搬着,我可是没完!”一拐一拐地向房台下奔去。大黑几声吠叫,随后而去。
老六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大伙可都听见了,这是我老六拦着不让搬迁吗?这是我老六拦着不让搬迁吗?”
15、晚,秋兰家
这是个小小的院落,有正屋、厢屋,还有一道篱巴墙和门。
秋兰在院里离着柳条。她50岁刚过,头发已有些斑白,但看上去仍然风姿绰约,颇有几分魅力。
芳草从院外进,秋兰望过一眼:“回来啦?”
芳草却如同没有听见,径直进到里屋。秋兰投过一串疑惑的目光。
里屋,芳草关紧门,掏出那封被揉皱了的信,急切地看了起来。
全福的声音:“最最最最亲爱的芳:我现在真可以说是一刻也离不开您了。您的音容笑貌,您的温柔贤淑,您的热情奔放,您的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田里了。您是我心中的太阳、生命的雨露、幸福的源泉。如果失去了您,我就会像小草一样枯萎,像小溪一样干竭,像小鸟小鸡一样可怜……现在,我郑重地请求您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离开我!如果您答应了我,我愿意对天发誓:一辈子爱您,一辈子做您最最忠实的奴隶……”
信读完了,芳草激情难抑,忽然双手捂面哭了起来,她哭得好不动情。
院里,秋兰起身进到里屋。她望着大哭的芳草,露出惊讶的神情。
秋兰:“芳草!芳草!你这是咋了呢?”
芳草身子一躲,越发哭出了声儿。
秋兰:“哎,这是谁欺负你了?你倒是说呀!”
一连问过几声,芳草才忽然抓起一条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几下。
秋兰:“芳草,到底出了啥事?啊?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