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快给我追——!!!”
三角眼想不到云祈还有这手,直被气得面目狰狞、厉声狂吼。其两名手下也从瞬间的惊讶中缓过劲来,一边叫骂着一边朝云祈疾追而去。
随着云祈一路飞奔,原本在外观望的人们纷纷缩回了院子,只是露出头来。紧接着,云祈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绞痛,当即疼得他面目扭曲;分心之下,他不慎踩中了一块石头,随即打个趔趄,径直摔倒在地。
“叫你跑,跑啊!”
有这会儿功夫,两名汉子已足够追上前来,趁云祈伏倒便是一通狠踹。没过多久,三角眼也从后方赶了过来,却将二人一把阻住。
“有两下子啊?”说话间,三角眼走到云祈身前,扭动着酸痛的关节,道:“哥哥今日就给你个机会,若你能打赢我,我放你走!”
“臧哥,这——”
“嗯,”三角眼将手一挥,又道:“若是你输了……将钱留下不说,还得再磕一百个响头。磕完之后——哼哼,看我不把你这长能耐的胳膊拧断咯!”说到此处,三角眼已是咬牙切齿,显然咽不下方才那口恶气。
事到如今,云祈已被逼入绝境,不得不缓缓点头应了下来。与此同时,他于脑中全力回想着大哥教他的一招一式,虽说不能运用自如,但好歹有了些底气。
这套擒拿之术乃宁王独创,名为“覆手”,以借力卸力、锁敌关节见长。一旦得手,对方命门大开却又无法迅速反制,便可趁机将其重创而胜。
正在云祈推演之际,三角眼已然按捺不住,攥紧了拳头欺身上前。眼见拳锋逼至,云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到最后才堪堪想好对策。只见他以左足为轴,压低了身形稳住重心;同时其双手上推,右掌扣住来人腕子,左掌看准其手肘并猛地向外一顶。一番拆招下来,三角眼势大力沉的一拳竟生生擦着云祈左颊呼啸而过,未能伤其分毫!
成了!云祈见状心头大喜,趁对方下盘虚浮,赶紧顺势侧身,且将右脚伸出一勾。再观三角眼,其左臂被云祈双手带住,右臂空闲却无处借力,加上重心已失,终于令其伴随着一声闷响——狠狠摔在了地上。
“嚯——?!”
“好!!”
“……”
三角眼这一倒,立时带起四周一片惊呼,也令云祈信心暴涨。他从未料到,习武竟能带来如此快意,不禁对父兄又多了几分敬佩,可惜更多的却是心酸。
等三角眼从地上爬起,整张脸已经黑得瘆人,似乎要将云祈生吞活剥了一般。只见他再次拦住了身旁二人,沉声道:“小子,这手功夫不赖,从哪学的?”
唔——!听到这话,云祈不由暗暗心惊,额头随之泛起一层薄汗。
“无可奉告!”
“嗬,”三角眼上下打量云祈一番,“不知是济公披袈裟,还是爷爷我看走了眼?”
“什、什么济公袈裟的,不过是普通擒拿技法而已。”
“当真?”
云祈硬撑道:“这你都没见过,凭什么赢我?”
话音落下,三角眼瞬间被惹恼,腮帮子不断起伏。紧接着,他低吼一声,又是一拳挥出;可奇怪的是,招式竟与先前完全相同!
此时的云祈却有些犹豫,直到避无可避之际,他才把心一横,抬手出招!
这次云祈换右足为轴,一个闪身避过拳头,随后双手齐出:其中一手死死扣住对方前臂,另一手则探向其肩膀衣角,待两手抓实后,云祈左膝顶出,向三角眼肋下全力攻去!先前那招只是叫三角眼伏倒,并未给予其致命一击;只要这一膝顶中,云祈确信,三角眼必会彻底丧失抵抗之力!
起初,一切都在照云祈所想进行,谁知三角眼猛地右足前踏,当即腾起了一片烟尘。与此同时,其整个身子都似生了根一般,令云祈再也不能撼动分毫。而蓄力已久的膝撞,也与对方肋下失之交臂,仅是蹭起了部分前襟!
云祈见状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难怪三角眼这一拳力道大减,原来是虚晃一招,要等他出手再稳住重心!果然,云祈膝击落空之际,三角眼反而薅住了云祈衣角,随后一拳轰出,结结实实打在他侧腹之上!
“呃——呕——”
云祈本就胃痛,这一拳直打得他腹中翻江倒海,整个人缩在地上干呕不止。此前刚刚建立的自信,也随之轰然崩塌、再难复原。
没等云祈缓过劲来,三角眼一脚踩在其背上,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接着,他又拍净了身上的尘土,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功夫是好功夫,可惜叫你这窝囊废学了去。赶紧把钱留下,再磕一百个响头;说不准小爷高兴,你这胳膊就保住了,哈哈哈……”
“……”
云祈疼得无暇开口,更无力反抗,只能死死捂住怀中物事,逐渐积蓄力气。
“你这厮装死呢?”
“……”
“说话啊?!”
见云祈闷不吭声,三角眼气急败坏道:“狗东西!来啊,把他这身狗皮给我扒了!”说完,他便招呼其余两人,向云祈身上抓去。
“给我撒开!”
“留着当棺材本呐?!”
“……”
无论三人如何用强,甚至早已将云祈撕扯得衣衫不整,他也只是拼命扭身躲闪,始终没有松手。眼见合三人之力都未能得逞,三角眼狠狠一跺脚,大吼道:“给我揍,揍到他亲娘都认不得为止!”
话音落下,其余二人抬手便打,丝毫未曾留力。
“小砸碎,敬酒不吃吃罚酒!”
“凭你这点花拳绣腿,简直不知死活!”
“唔——咳咳……”
凭借心中仅存的一丝骄傲,云祈生生将拳拳到肉的痛殴硬挺了下来,始终未吭一声。就算今非昔比,他也不允许自己向一群无赖屈服,从而辱没了父兄威名。
云祈仍不就范,三角眼可谓暴跳如雷,亲自下阵朝其踹去。
“撑,让你撑,打不死你个瘪三!”
“砰砰,砰——”
“看我不踹烂你的王八盖子!”
“砰砰砰——”
起初云祈还能拼命忍受,直到小腹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中,使他终于压不住心头屈辱,眼泪随之决堤而下。尔后,他已无心扭身躲闪,仅是死死伏于地上环住脑袋,不愿将软弱示于他人。
倘若当初用心学武,倘若父王大哥在世,这几个砸碎……我好恨,好恨!
云祈愈想便愈觉不甘,可纵有满腔怒火,眼泪仍是止不住地外流,令他倍感屈辱。
发现云祈微微抖动的异样,三角眼也没了兴致,狞笑道:“停停停!你二人下手真没个轻重,竟把人小娘子打哭了,还不递个手帕去!”
“娘子莫哭,快找相公来替你出头!”
“哈哈哈哈……”
一帮无赖!如有来日,定然——呜,定然叫你等跪地求饶!
趴在地上的云祈,至此才想起入虚所言,心中五味杂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无舍无得,那便舍了罢!
念及此,云祈咬紧后槽牙,随即抹干眼泪,倏地坐了起来。
“哟,想好了?”
看着三角眼跋扈的丑脸,云祈沉默不语,只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当着三人的面,云祈直接将其中碎银哗哗哗倒入掌心,旋即一把握住。见状,三角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至于其余两人,早就看直了眼睛,嘴巴都闭不上了。
“怎么,不要了?”
云祈反差如此之大,令三角眼有些迟疑,但还是迈步走上前来。正当其伸手去取时,云祈腮帮紧咬,左掌暗暗握紧了一块石头。只见他趁对方不备,抄起家伙猛地向其砸去;而他的右手一缩一掷,竟将掌中之物尽皆抛飞!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都凝滞了:只见数不清的碎银有如漫天星雨,在众人目光中划出道道绚丽的弧线;其中绝大部分落于一座民居院内,只有极少数散银被阻隔墙外。
突如其来的反击,令三角眼拼命跺脚,大吼道:“还傻站着作甚,快给我捡回来!快!”
二人闻言,赶紧动身跑去叩门;至于面上挂彩的三角眼,则气得浑身乱颤,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只见他顶着红肿不堪的左颊,默默将石头捡了回来,在手中掂了又掂;随后,其手掌旋即握紧,直接朝云祈面门砸去!
情急之下,云祈伸手硬挡,却迟迟未等到石块落下的一刻;直到他反应过来,胸前立刻中了一脚,整个人也被踹翻在地。随后,三角眼直接跨在云祈身上,抬手就砸,登时砸得他眼冒金星、额头有阵阵温热汩汩而出!
“小杂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砰——砰——砰……”
没过多久,猩红的血液便淌了云祈满脸,可当他听到几声狗吠与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竟然一解恶气、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前去拾银子的二人,敲了许久也未见有人开门,只引来几声狗叫。他俩也没当回事,索性双手一搭、翻了进去。谁知院内养着的竟是一条半人多高的恶犬,一瞧见二人,直接张开了血盆大口,上去便是一顿招呼。
趁此机会,云祈鼓足仅存的力气一把推翻了三角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蹒跚而去。
“站住!给我站住!!”
这下倒真难为了那泼皮,追也不是,不追又气不过,直恨得他牙槽发酸。半晌过后,三角眼还是扭身朝民居跑去,边跑边咆哮道:“废物,两个废物!拿不出银子来,爷爷把你俩通通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