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进一间叫揽月阁的包厢,才刚坐定,便听见楼下吵闹起来。
三人也不去管,想着借酒闹事之人每日都有,自有知府衙门会去处置。
没想到楼下却是越演越烈,只见一个声音大声的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知府大人进门来了么?还不快去清场,如此喧闹,叫人如何吃饭?”
晋王轻轻推开格窗,看着一个年轻小子趾高气扬的将那小二踹翻在地。而他身后,正站着那位大同知府严德才,皱着眉头,似乎也对这跑堂小二的表现很不满意。
而此时那掌柜的已不知去了哪里,若是他在此,也定不会发生这等祸事。只需提醒楼上有晋王在此,想必这知府也不会如此蛮横。
要说人倒霉起来,就是走错路也会掉在沟里。
这严德才今日不过是受到大同盐商谢友良的公子相邀,前来吃个便饭,也并不知道恰巧晋王会在此处。晋王平时可是不会到这种地方吃饭的,即使是抹不开的人情,也就是在府内随便吃点。
可是他不知道晋王今日被饿了整整一天,早就已经心慌慌了。再加上今日是为了言如风一事,也不好抹了钱有路的面子,这才答应他来此吃上一次,谁知竟刚好碰上此事。
那小二被踹翻在地,唯唯诺诺的说道:“大人息怒,今日有晋王在此用餐,不许清场。”
听到晋王在此,严德才被吓了一个激灵,朝楼上扫视一圈,发现并未看见护卫。他知道晋王平时出门都是带着五六个护卫的,但是现在却一个都不见,就以为是这小二诓骗自己,怒喝一声:“晋王?就你这孬货也敢拿晋王来压本官,晋王在哪呢,本官怎么没有看见。”
今日食客众多,这小二也不知道哪一位是晋王,只好抖着身体不说话。
那盐商的小子听见知府都如此说了,自然知道知府大人是确信晋王并不在此,于是更显得嚣张跋扈,一脚踹翻了他身边的一张桌椅,指着一众食客说道:“知府大人来了,你们还不快滚?”
众人见晋王来了都没让清场,而这知府却如此行事,心中自是恼怒。但敢怒却不敢言,毕竟一个堂堂知府,要踩他们还不像是踩一只蚂蚁一样。而且晋王此时都未现身,想必不是没来,便是已经走了。
众人便悻悻的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揽月阁的门被打开,晋王笑呵呵的走了出来,看着楼下肥得流油的严德才,开口说道:“本王还以为谁有这么大的官威,原来是严知府,想来,本王也应该给您腾地方了。”
那严德才见晋王真的在此,哪里还敢造次,额头上的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想要以头抢地。奈何肚子太大,只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一通乱点。“王爷误会了,下官没有那个意思。”又指着那盐商小子说道:“是这小子胡乱行事,下官正想训斥他呢。”
晋王看着他那肥硕的身子就来气,这是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养得如此身材,冷哼一声,“你这是说本王的眼瞎了?”
严德才急忙又点了几下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晋王也不理他,指着他旁边的那小子说道:“回去转告谢友良,本王念在你谢府一门祖上有德,已经提醒过他多次,万不可再贩私盐,从今日起,若还不知悔改,别怪本外不留情面。”
那小子知道自家贩卖私盐是大罪,本以为晋王并不知情,现在被晋王说破,瞬时觉得浑身发寒,哪里还敢忤逆,磕了几个头之后便跑了。
现在剩那知府和几个随从,随从自不去管,晋王对那知府说道:“你便在此跪着吧,待本外离开后,自去向吏部请辞。”说完便转身回了揽月阁。
那知府知道自己仕途算是到头了,但晋王并未追究自己其他过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若真的查上一番...,几个月前的血腥现在可都还未散去。
加上自己今日又是私会一个私盐贩子,若真被捅了出来...,这位知府心里一阵后怕,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脖子。
自此,这大同府城又出了一桩奇闻,说的是一众食客在桌上吃着饭食,那平日里张扬跋扈的知府却跪在一旁,满头大汗,浑身哆嗦,最后也不知道是身体太胖支撑不住,还是被吓破了胆,竟当场晕了过去。
那知府晕了过去之后,才被随行衙役抬了下去。
这时那掌柜才姗姗来迟,看着被抬出去的知府身影,嘴角勾勒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想来便是如此了。
晋王回到包厢后,见菜已上齐,也不管其余两人,自顾吃了起来。的确是饿坏了。
其实他真想将那恶心的胖知府砍了脑袋,可是这山西官场几个月前才被血洗了一次,现在是真的不好再添血腥,不然惹得人人自危,谁去处理一应政务?只得让他辞官归乡,也算是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钱有路此时已被这晋王深深折服。最开始晋王不让清场,他倒没觉得有些什么,本来这王爷平时的口碑就很好。可是看着他罚那知府的手段,让他深感敬佩。堂堂一介知府,竟被他当众罚跪,还被就地免职,这是何等的魄力。
此时他看着晋王胡吃海塞,心里有了某种预感。毕竟祖上也是庙堂高官,骨子里还留有几分此中嗅觉,心中暗道只怕这晋王将来...。
想到此,又看向言如风。晋王如此器重此人,必定有他深意,若是现在和这位公子达成合作,只怕将来的利益可不止区区一个镖局那么简单。
这样一想,心中便有了计划,开口对言如风说道:“言公子为何想要做镖局,以公子能力,可做之事太多,随便选一样,也比这镖局来钱快啊。”
言如风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最终的目的,见他有此疑问,也只是笑着回道:“钱老板抬爱了,在下只是喜欢而已。”说完自顾夹了一筷菜放进嘴里。
钱有路知道这肯定不是实话,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想必是有不愿说的道理。也不深究,开口说道:“钱某觉得公子的办法可行,愿意与公子先试着合作一番。”
言如风正吃着菜呢,也没想到这钱老板突然来这么一句,心中很是高兴。虽然他坚信自己的方案肯定具有无比的诱惑力,但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
便开口回道:“如此甚好,那今日算是说定了,明日在下再上门将一应文书凭据带去,我们双方签字画押。”
此时晋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二人说定,心中也是欢喜,总算今日这顿饿没白挨。笑着对二人说道:“今日本王陪你二人饿了一日,以后你二人发了财,可记得好好答谢本王一番。”
言如风回道:“这是自然,如何能忘得了王爷的恩情。”说的自然不只今日之事。
钱有路却是假装开玩笑的说道:“王爷您这话说得,今后这天下的钱财都是您的,我二人所赚之钱财,不也是您的吗。”
言如风听言将筷子放下,看着钱有路。
晋王却阴沉着脸,呵斥道:“放肆,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说,小心你的脑袋。”
钱有路忙不迭的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道:“在下失言,失言,还请王爷恕罪。”心里却是激动万分,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晋王也并未真的想将他治罪,冷声着说道:“起来吧,记住,祸从口出。”说完瞪了他一眼。
钱有路又唯唯诺诺的应了几句,才重新站了起来。
言如风笑着说道:“王爷,钱老板这是怕您吃得太多,想气一气您,待您气饱了,也就吃不下了。”
晋王闻言又提起筷子,“哼,本王能有那么小气?今日偏要多吃他一些。”说完自顾将一个猪蹄夹进自己碗里。
钱有路知道言如风在帮自己打圆场,感激的对他笑了笑。然后说道:“言公子这不是说笑了么,钱某请王爷吃饭,自然不会吝啬,王爷尽管放心大胆吃,钱某定当尽心尽力。”
王爷和言如风听出他话中之意,也不多说什么,自顾吃着,将他凉在一边。
言如风知道他这是在表决心,不过为时尚早,自然不会得到晋王的回应。只是自己却是要替晋王将他这棵小树苗好生经营的,毕竟他虽是一棵小树苗,身后却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呢。
于是又和他说笑了一阵,也不去理会一旁正啃着猪蹄的晋王。
正当他三人胡吃海谈的时候,谢友良的府邸,后宅。
“你说的可是真的?”谢友良对今日那小子问道。
那小子是谢友良第三子,名谢章,点了点头,回道:“那晋王的确是如此说的,若父亲还不知道悔改,便要将父亲拿下是问。”
这小子被晋王训斥告诫了一通,急急忙忙的跑回家里,将晋王的话添油加醋的对自己父亲说了一遍。
谢友良坐回椅子,皱着眉头,贩卖私盐是自己家族得以存续的手段,晋王还未封到这大同时,自己在官场上游走可谓是游刃有余。借此一步步将自己的家族慢慢壮大,到如今才有这般实力。
可是晋王一来,便打破了往日平衡,不仅油盐不进,为此还专门找自己训斥过几顿。但是以往也没像今日这般说过狠话,现在看来,晋王是觉得自己在这大同的羽翼已经丰满,准备拿自己开刀了。
沉思了一阵,他又对谢章问道:“你确定晋王今日一个护卫都没带?”
谢章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下决心,开口说道:“的确一个护卫都没带,不然那严知府会如此丢脸么。父亲,这恐怕是唯一的机会了。”说完看着谢友良,等着他下最终的决定。
谢友良思考了一会儿,眼中露出一股狠厉,喃喃的说道:“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晋王也怨不得我们。”
谢章见父亲已经下定决心,便行了一礼,出了房门,去召集人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