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章将家中的所有人手都召集起来,列队站在外院。
谢友良从内宅出来,看着明晃晃的火光,心中又添了几分信心。一百多号人劫杀一个未带护卫的王爷,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想必也插翅难逃。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见个个都是神情烁烁,马刀闪着寒光。更有五十人携了箭弩,心中大定,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说完便让谢章领走众人前去先行埋伏。
三人吃饱,喝足了一大碗汤,才从醉仙楼出来。
钱有路非要送二人回府,晋王见拗不过,也就不再推迟,上了钱有路的马车,往王府方向走去。
钱有路本来就在家族之中被人瞧不上,并非他没有能力,而是当今的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认为他好高骛远。所以才将他从山清水秀的江南打发到这边远的大同,他虽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好接受了。
但今日有幸得已结识晋王,并且他敏锐的判断出晋王将来的地位,所以自然要竭力讨好。就算不为了家族地位,也要争上一口气。
而要讨好晋王,最佳的捷径便是和身边的这位公子搞好关系。
虽然这位公子看似普通,但是且不说晋王的重视,就光他今日提出的构想,已经足够证明他自己的能力。更何况...,钱有路感觉,此人的能力并不仅于此。
马车行到帅府街,言如风突然皱起眉头。明显感应到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埋伏着不少人手,街边的多家铺面里也有人。虽不知对方有何目的,但很显然,来者不善。
晋王见言如风皱着眉头,一脸谨慎,见惯了刀光剑影的他也察觉到了什么,心里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但他相信言如风,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带着护卫出来的原因。他相信言如风一人,敌得过千军万马。
钱有路正兴高采烈的幻想着自己美好未来,只听见车夫“啊...”的尖叫一声,随后便没了声响,马车也停了下来。随后,车夫的身体缓缓从门边倒了进来,满嘴鲜血,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钱有路立时心下大骇,知道这是遇见刺客了,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将晋王护在身后。开玩笑,这是他的金主,怎么可能让晋王有事。再说,他相信晋王敢不带护卫就出门,定是心中有所倚仗。
此时不表衷心,更待何时。
他刚将晋王护住,便刷刷刷的飞来一阵箭矢,钉在车厢里,铮铮作响。但马上他也发现了,有些箭矢在他和晋王身前突然就落到地下,竟是入不得分毫,再看一旁的言如风神情冷淡,便猜到了几分。但这公子的手段又让他感到心惊,也不知这公子师从何派,竟能如此强悍。
言如风见对方一阵箭矢猛射,似有不死不休之态,看来今日必有一场恶仗。他扫了一眼街道两旁的房屋,见不远处有一间酒铺并未有埋伏,便有了注意,提着晋王和钱有路一闪身,便到了酒铺里间。
此时,酒铺老板正和自己夫人在里间床上做着造人计划,见突然闯进来三人,马上便萎了。也不管他们是如何进来的,二人张嘴便要大叫。
言如风一人一手捂住他们张开还未来得及出声的嘴巴,呵斥道:“闭嘴,若是再有声响,立时要你二人性命。”
二人这才恐惧的点了点头。
言如风放开手掌,那酒铺老板哆哆嗦嗦的说道:“几位,家中并无多少钱财,小的这就如数奉上,还望饶了我夫妻二人性命。”原来是将三人当成打家劫舍的歹徒了。
晋王不跟他废话,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丢到那人面前,“拿着令牌,去晋王府,说王爷有难,速速来援。”
见到令牌,那人哪里还敢犹豫,也不管真假,急忙穿上衣服,拿着令牌从后门走了出去。
街上,马车被箭矢一通狂射,早已破烂不堪。谢章见并未听到尖叫,领着众人从街边铺子里走了出来,指使一人缓缓的靠近马车查看情况。
那人小心翼翼的往马车靠近,待走到车前,用刀挑开帘子,见只有一名车夫,赶忙回来对谢章回道:“三少爷,只有一名车夫,并无其他人。”
谢章自是不信,明明亲自看着三人上的马车,自己也领着众人在一旁看着,怎会无人,难道飞天遁地了不成。他不信,所以决定自己前去看个究竟。
可是当他以同样的方式挑开车帘,见里面的确没有三人的身影,不免感到一阵疑惑不解。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是这辆马车?”
突然,他身后响起一声冷冰冰的话语,“你没有看错,就是这辆马车。”
谢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身,看着一名男子立于街上,正冷冷的扫视众人。再看他的样貌,不是三人之中那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是谁。当下心中大惊,不知道他是如何从车里逃出去的。既然他能逃出去,想必那晋王...。
谢章越想越想心惊,若今日不能将晋王斩杀,那死的便是自己了。不,不仅是自己,还有整个家族也要遭殃。
想到此,便不再多做考虑,扬手一挥,指使众人朝言如风攻了过去。心想无论晋王是如何逃脱的,只要拿下这人,一定能问出晋王的藏身之处。
几十名手下得到谢章命令,举着马刀就朝言如风攻去,气势如虹,慑人胆魄。
言如风毫不畏惧,区区几十名悍匪,他怎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右手轻轻一握,上百枚风刃便凝聚而成,尽皆对着来袭众匪。
提着马刀冲将过去的众匪只感觉空气似有一阵波动,并未察觉到异常,依然毫无顾忌的朝言如风攻去。依然气势如虹,慑人胆魄。
谢章只看见他眼中的这名普通男子右手轻轻一张,随后耳中便传来如同窗户纸被捅破的声音,噗,噗,噗......。
之后他便看见冲将过去的众人停下了动作,再也没人前进半步。手中的马刀还举在头顶,人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再之后,先是一人头颅轱辘辘滚到地上,鲜血喷出了几丈之高。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他眼前的所有手下,头颅尽皆从肩上落了下来,滚成一堆。
很多头颅的眼睛正诡异的盯着他,似乎在向他述说着不可置信,惊恐,见鬼了一样。
头颅落地,手里的马刀才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让谢章感到刺耳,感到恐慌。
然后是一道道血柱,喷薄而出,又化为一场血雨,落到地上。
待最后一人的身体倒下后,谢章终于反应过来,对埋伏在屋顶的弓弩手大叫道:“放箭,放箭,放箭。”
他不知道这是何人,拥有怎样的恐怖手段,但此时弓弩手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几十枚箭矢如同雨点般朝言如风袭来,每一支都挟着无穷力量,似乎要将这夜空撕裂。
他抬起左手,微微一张,一道护盾形成,将所有箭矢挡下,再也进不得分毫。
谢章看着悬停在半空的箭矢,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珠。这不是人,这是鬼,这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由不得他恐惧,言如风再次轻握右手,随后张开。
又是一阵捅破窗户纸的声音,噗,噗,噗......
但这次谢章知道了这被捅破的不是窗户纸,而是利刃入肉的声音,是收割人命的声音。
在谢章再次瞪大的眼珠中,一颗颗人头从屋顶滚落下来,咚,咚,咚......人头落地后,又是一具具尸体落了下来,掀起漫天尘土。
每落下一颗人头,一具尸体,都让谢章的心被震动一次。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落下,他终于知道,自己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此时言如风缓步朝他走来。
他看着言如风,如同看着死神,声嘶力竭的大叫道:“不要过来,你走开,不要过来。”想必在他为数不多的生命中,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让他恐惧之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让他恐惧之人。
不,此时的言如风对他太说,已经不是人,是神,是恶鬼,是幽灵,是一切让他恐惧的存在。
他不断的朝后退,退到车轮旁,不够,再退到街边的槐树下,不够,再退到商铺的墙边,不够,可是却再也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言如风一步,一步,缓缓的朝他走来。踩着他的恐惧,他的懦弱,他的生命,缓缓的朝他走来。
晋王见街上已没了动静,才领着钱有路从酒铺中走了出来。
钱有路才刚出酒铺,便被吓得瘫软在地。
尸体,满地的尸体。
然后是鲜血,满地的鲜血。
他从来没有机会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早已六神无主,挣扎了几次,却都还是站不起来。
晋王见他如此模样,笑着说道:“若是跟着本王,以后这种场面可是会有很多,想好了。”
听到晋王此话,钱有路才终于鼓起一丝勇气,强撑着双腿站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晋王说的是实话,若是今日过不了这关,以后就别想再有所作为了。
言如风提着已经被吓傻了的谢章丢倒晋王面前,“此人便是主谋。”
晋王看着谢章,冷冷的说道:“不,他不是,主谋,是谢氏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