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韩信眼见山匪围了过来,不顾言如风劝阻,执意要走下马车。即使今日真的在劫难逃,他也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拦路劫掠一个堂堂亲王。
言如风见他执意要下车,在他身前凝了一道护盾。只要自己不死,当然,自己并不会死,所以应该是只要自己还有反抗的力气,晋王的安危自然无碍,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同意他下车的原因。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马车,早上的太阳落在晋王黝黑的脸上,自有一丝坚毅的神色。他虽然看不见,但明显感应到自己身前有一堵墙,想来应是公子为自己筑的护盾。于是便朝言如风看了一眼,“谢谢公子。”
一众护卫持刀戒备,见王爷走下马车,也不多言,纷纷朝他聚拢,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构筑起最后的盾牌。他们并不知道王爷此时已经有了一道看不见的护盾。那领头的护卫对其余几人说道:“在我们彻底倒下之前,不可让歹人伤到王爷一分一毫。”
山风拂起几人衣摆,几人同声说道:“是。”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苏林二人手上没有兵器,自捡了两块石头握在手中。被这些护卫兄弟的热血感染,心底也生出了几分豪气,怒目而视围聚过来的众匪。
言如风走到两人身旁,轻声说道:“一会儿跟在我和王爷身边,不要离得太远。”
二人点了点头。
此时众匪已完成了合围,圈子越缩越小,离几人只有十几步远。晋王好奇这些人为何不用弓箭,若是用弓箭射上一通,只怕自己几人已无活路,想来也许是那匪首另有所求。
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了几分希望。只要你有所求,便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于是他走向前来,开口说道:“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
那骑在马上的二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这王爷行了一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今日我兄弟二人对王爷多有冒犯,实在是迫不得已,若王爷肯自刎于车前,我等必不为难余下诸人。”
晋王皱了皱眉,心道这恐怕便是他们不使弓箭的缘由了。此时听这匪首说只要自己性命,想来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自己并不怕死,只是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心中的宏图伟业并未得以施展,有些不甘心。
但看着身边诸人,想起昨日那名忠心耿耿的护卫都能舍命护主,自己为了他们的性命,又为何还要如此优柔寡断?这不是一个明主所为。于是他也不犹豫,接过身旁护卫手中的佩刀,“希望你言而有信。”
众侍卫急忙大喊:“王爷不可。”自己护主是己之责任,自古以来何有主护下人之责。不免感于王爷的恩德,纷纷噙着泪花。
言如风却是走了出来,指着那二人问道:“你二人,可是一叫李源,一叫李文?”
二人疑惑的看着这位发问的公子,都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但既然他能说出自己姓名,也就开口回道:“公子可是认识我二人?”
果然,言如风心道,故人总是会在很久的很久以后,不经意间便出现在自己身边。
刚才得见二人相貌,心里就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随后脑海中闪出了两个名字。
他看了一眼苏寒,虽然还是记不起来,但这小子,只怕也的确是故人之一,一直以来心里的那抹感觉并没有错。
随后他回过头来,脸色一沉,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意,怒目直视着李源、李文两人,提声怒喝道:“谁给你二人胆子,敢拦路劫掠堂堂亲王,还做了山匪,本君交给你们的仁义道德都通通忘了吗?”
二人本来好奇这位公子为何能叫出自己名字,现在看着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那双眼睛,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熟悉之感,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之感。
待这感觉越来越强烈,竟都畏惧起来,灵魂深处的畏惧,不容挑衅的畏惧,对此人身上某种气息的畏惧。
这种畏惧来自于曾经的折服,至于这曾经指的是何时,二人并不知晓。
除了言如风,谁又能知道呢。
反正现在就是面对此人不敢再有任何忤逆之举,和那个被捏住的把柄相比,似乎忤逆此人,更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灵魂深处的某种烙印在提醒着他们,眼前的这个公子才是他们该听命之人。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就是几息之间的事。二人不作思考,也根本不用思考,下意识的便胯身下马,跌跌撞撞的跑到言如风跟前,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岁月再久,有些东西也是无法被抹掉的,即使被埋在了灵魂深处,只要一朝激发,便会不受控制的发作出来。
言如风看着二人,想着自己骨子里虽杀伐果断,但从未做过违背道义之事。没想到自己亲手调.教出来之人,几经轮回辗转,竟做起了如此拦路劫掠之事,简直是对自己深深的侮辱,叫他如何不气。
他一生气,便狠狠的朝二人各踹了一脚,怒气冲冲的说道:“跟着我时你们也是一方霸主,现在竟行如此龌龊之事,给我跪好了,不多踹你们几脚,你们还不把我所教之事全部忘了?”
被踹倒在地的二人又重新在他脚边跪好,一言不发,默默承受他的怒火。
这边言如风在发火,二人在承受他的火气。可是在场诸人却是惊恐万分,无一例外。只听得见这位公子在自言自语,说的话也都能够听懂,却无人知晓其中之意。
晋王的佩刀举在半空,呈横握之势。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心中思绪万千,却又理不出一条头绪,只剩下了不可思议。
几名护卫却是被折服,被言如风身上散发出来的强者气息所折服。武人,强者为尊,对这种气息最是敏感,最是能捕捉。没人能知道这位公子身上到底有什么手段,但只需感受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便已能让几名护卫感到不可抗拒。
而那众多匪徒,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纷纷揉了揉眼睛,以确信自己不是眼花。可是当确信自己不是眼花之后,又是一阵惊恐。
没人知道自己的两位当家为何会被这位公子向训儿子一样的连踢带踹。而二人竟也毫不反抗,被踢倒了,踹翻了,又重新起来,重新跪好,不敢有丝毫不敬。
最终,在二人被踹了几十脚之后,还是晋王率先反应过来。他虽不知言如风和此二人有何渊源,但见他如此恨不成才,想必也是对他无比重要之人。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是重要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会如此恼怒。
见二人被踹得浑身是伤,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已经溢出了血,再踹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他不关心此二人生死,但他关心言如风,若是真将此二人踹丢了性命,只怕他心中也不会好受。
于是他走上前去,将言如风拉住,“公子息怒,既是所识之人,万幸今日也未酿成大祸,教训他们一番也就是了,至于其他过失,可以容后再议。”
言如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想,晋王啊,你怎么现在才来拉我啊,再踹下去真将二人踹死了,我找谁哭去。
其实他真心不想踹得这么狠,怒气再大,也有个限度。但是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竟敢劫掠晋王,若是不踹得狠一些,只怕就凭这一条,便够他二人九族连诛了。
看着二人浑身是伤,他心里也很是心疼,不过却还是怒气冲冲的对二人说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赶快给晋王磕头谢罪,有何人拿你二人把柄要挟,自可请晋王做主,却要行这等糊涂事,待日后慢慢在与你二人算账。”
之前那李源说劫掠晋王是迫不得已,想必定是被人拿了把柄相威胁,所以他才有此一说。一来是让晋王知道他们不过是受人胁迫,并非有意冒犯;二来也是想借晋王之手,除了他二人所顾忌的对象。
一举两得。
晋王何等聪明,哪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这二人今日虽欲行不轨,不过的确也留了一份善意,若非如此,只怕此时自己一干人等早已被万箭穿身。
再加上二人已被言如风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自己心中的气恼也消了几分。
更主要的是,若卖了言如风这个人情,凭此人手段和神秘来历,日后诸事不怕他不帮忙自己。
这样一想,这晋王便有了主意,此时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二人,开口说道:“你二人今日之事,若按律法,是什么后果你二人自知。”说完看了一眼言如风,“不过今日既有公子为你二人作保,本王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但你二人及一干属下,必须随本王回府城接受招安。至于胁迫你二人之人,本王自会为你们做主。”
见他说完,言如风招呼苏寒和林木将二人扶起,才对晋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谢过晋王大度,如风又欠王爷一个人情,这可如何是好。”说完自顾笑了起来。
晋王也跟着笑道:“其实本王并不大度,不还得劳烦公子替本王出气么?”
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说笑,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免心中有些歉意。这王爷如此骄纵自己,只怕也是想让自己成为他的一个倚仗,心里不免烦躁起来。自己只想要过一个随心所欲的生活,为何就总是这样难呢。
但他也知道,生活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顺从自己心意。虽然这晋王对自己有所求,但那也是还未发生之事,何必庸人自扰。
来日之事,自当来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