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县其实并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加上沿街林立的少许铺面,酒馆、茶馆、布行、铁匠铺、杂货行,胭脂水粉店,中间放着一座县衙,便是这个县城的全貌了。和白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虽两者之间只隔了几百里,但这里的商业却很是落后,完全是一副农耕县城的样貌。
皇子所在的驿馆便算是大同县城唯一可以落脚的客栈,平日里若没有上面来的人可以招待,也就顺带着担当起客栈的角色,招待一些行经此地的卖艺之人,或偶尔过路的客商。
驿馆坐落在县衙斜对面,也就是几间低矮的木房子而已。几人从酒馆出来,也不需走上多久,便能到达。
五皇子韩信认为言如风是个奇人,总是流落街头卖艺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所以不管他如何拒绝,也要竭力的说服他跟着自己回封地,“即使是到大同府城卖艺,也比在这大同县好上很多。”话是这么说,真跟着到了大同府城,哪里还会让他再去卖艺,倒时候有的是能让他谋生的地方。
言如风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甚有道理,反正都是卖艺,到哪儿不一样呢,也就不再拒绝。主要是他不愿意再饿肚子,虽然饿着肚子也不会死,但那滋味可真是一点也不好受。更何况还有苏林二人,他们却是会被饿死的。
从酒馆出来,言如风本来想问皇子到这大同县城来做何事。但转念一想,像他这种身份之人,肯定不会像自己三人一样,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求得一个落脚之地。既然来这里,必定是有需要来这里的理由。他若想说便自会说,若是不说自己又何必去问。
于是便领着苏林二人跟在皇子身后。
才走出十几步远,言如风便发现周围的气息不太对劲。此时还未开始宵禁,但是四周却安静得无一个声响。也正是太安静了,所以他才能察觉到两侧的屋顶传出很多不寻常的气息。以他的经验,通常只有武技高超之人才能这样屏息静气。
而很显然,这些气息中带有几分敌意。自己三人来此不久,并未惹上什么仇家,即使是今日被断手那一人,不过就是一些地痞,不可能会有如此多的高手为了他来找自己出气。
这样一想,便知道这些人是冲着眼前的皇子来的了。
不过此人既然是皇子,身边护卫肯定也不会是酒囊饭袋。言如风能发现异常,五皇子身边的护卫肯定也能发现。只见白天的那个护卫凑到皇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子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似乎也并不在意,又迈开步伐,自在的朝前走去。
言如风想了想,还是紧走几步,站到五皇子身边,也不说话。
五皇子见他走到自己身边,心中很是高兴。虽然这公子并未说些什么,但既然突然站到自己身边,只怕也是发现了黑夜中的危险。他自然不会认为此人是来寻求庇护的,只怕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如此一想,这皇子心中便确信此人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对言如风说道:“公子不必忧虑,我早就习惯了。”
言如风笑了笑,觉得自己此举的确有些多余。这是何许人也,怎会任由几个杀手便能动他分毫。不过他走到皇子身边也是下意识的行为,才刚交上的一个朋友,总不能见他陷入危险之地而自己却当作视而不见。
皇子的话音刚落,一枚箭矢便从几人身后破空响起,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足足十几枚箭矢朝着皇子后脑袭来,看来主谋之人是完全不想给这皇子一丝活命的机会。
第一枚箭矢响起的时候,皇子身边的七八名护卫就已经有了动作,纷纷组好阵型,护卫在皇子身后。手中的佩刀划出几圈刀花,干脆利落的就将来袭箭矢斩落在地。
但对方既然敢来行刺,必定是已做好了周密安排。身后的箭矢才刚袭来,身前又飞来箭矢,比身后数量还要更多,力道更猛。看来是已对这位皇子的护卫力量有了清晰的认知和判断,知道先使个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皇子身前只有那名领头的护卫,见来袭箭矢太多,知道自己不能全数斩落,便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皇子,舍命护主。
言如风白天和此人有过几句嘴角,但现在看他如此忠诚,心中生出了几分赞佩,自然不会就这样任由他白白丧命。
只见他左手微微一伸,一道透明的护盾便出现在这护卫的身前。
透明护盾别人自然是看不见形状的,在场诸人所能看见的,只是那些袭来的箭矢突然就在半空被挡了下来,再也不能前进分毫,随后纷纷落到了地上。
那护卫此刻已抱了必死的决心,突然看见那枚就要插进自己咽喉的箭矢突然就停了下来,自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疑惑的看向言如风。但也只是瞥了一眼,此时还没到他该疑惑不解的时候,提着刀放着再次袭来的箭矢。
五皇子却是满心欢喜的看着言如风。那些迅猛的箭矢在半空突然被截下,他便知道定是出自这位公子之手,心中自然欢喜。看来此人的确是个奇人,无与伦比的奇人。他笑着说道:“公子原来不只是会斩人手腕,原来还会救人性命。”
护卫听见皇子如此说,自然马上便确定那枚夺命箭矢是被这位公子挡下的。虽不知这是何种手段,但自己欠此人一名,却是真真实实的,不由得朝言如风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言如风不理会这名护卫,笑着对这皇子说道:“如此忠义之士,怎忍心见他就此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忠义之士说得自然是那护卫,如此人士,的确值得他出手相帮。
听到言如风如此说话,五皇子赞赏的看了身前护卫一眼,心中也给与了几分肯定。
潜伏在屋顶的杀手见到放出的箭矢被突然什么东西截下,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也马上判断出这皇子身边还有其他高手。见情报有所出入,领头的黑衣人便果断的招呼众人撤退。偷袭都未能伤到一人,自然不会去想着明刀明枪的拼上一场。
只听这领头的黑衣人发出一个暗号,其余杀手便毫不迟疑的隐身退走。由此可见这些人定是组织严密,令行禁止。可见谋划此事之人拥有的力量定是不容小觑的。
听见这声暗号响起,言如风才确定前来行刺之人的头领位置所在。对那皇子说道:“今日难得兴致大好,如风便送皇子一个礼物。”话音一落,他人便不见了身影。
皇子被他说得疑惑,正想发问,却已找不见了他的踪迹,自然又是一阵惊骇。心想此人到底还有多少常人无法匹敌的手段。但是也只来得及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就又见言如风出现在了自己身前。手里还提着一名惊恐万分的黑衣人,想来应是他说的礼物了。
那杀手本来已经撤去,却突然只觉眼前一黑,待再次清醒过来,竟然就已落到了对方手里,心中自是惊惧莫名。他本来就是判断出皇子身边有隐身高手,才下令众人撤退,却万万没想到这高手竟高到如此程度。现在既已落入敌手,想来是再无活路,便准备咬碎齿缝间的毒药自尽。
他们这些常用的手段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杀手还未来得及碎药自尽,便被那领头的护卫一记老拳,鲜血混合牙齿以及那枚毒药便从口中吐了出来。“依然还是这些老招呼,也没个新鲜的玩法。”那领头的护卫嘲讽的说道。
五皇子见此人神色慌张,定是被下了个神魂具裂,自顾哈哈一笑,“公子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说完也不理那杀手,在一种护卫的簇拥下往驿馆走去。
不消片刻,众人便提着那杀手回到驿馆。
驿丞见皇子回来,恭敬的迎上前去。待看见那名满脸是血黑衣人,哪里还猜不出皇子显然是遇到刺杀了。心中大惊,皇子在大同县城遭遇刺杀,若是有个三场两短,只怕这大同县城的一应官员都要丢了脑袋。幸好皇子安然无恙,心中才稍稍放松下来。
但此时事关重大,待将皇子迎到堂内后,便准备着要去禀报知县大人。没想到皇子开口说道:“不用惊扰知县了,就县城的那些个捕快,也拿不住这些歹人。”又指着言如风,“去给这位公子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驿丞自然领命招办。
众人在堂内落座,那领头的护卫将杀手往皇子面前一丢,退到一旁。
五皇子开口说道:“本皇子也不会问你忠于何人,识趣的就说一些能保命之事,若是不识趣,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比死亡更难受的事情可多的是。”
皇子此行便是为了查一桩贪腐案,由于此案牵连甚广,又有朝中重臣涉事其中,之前来查此案之人不是莫名失踪便是毫无进展。此案的由头又是在他封底之内发生,所以他才自己亲手来查,没想到越查便越是惊心。
现在差不多可以结案,那些涉案人员自然再也坐不住。又知道这位皇子一直秉持法纪,油盐不进,唯一能阻止他们东窗事发的办法,便是铤而走险,将这皇子除之而后快。这才有了今日刺杀之事发生。
那杀手见这皇子眼神中的冷意,不由得心底发寒。刚被捉住之时还能凭着一腔豪气想着吞药自尽,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那里还肯舍掉自己性命。人心便是如此。更何况,这个世界上的确还有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为了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这杀手果断的开口回道:“只要殿下能饶小人一命,小人愿将所知之事全盘托出,绝不保留。”
林木见此人如此毫无骨气,轻声的啐了一口:“就这也能当杀手,可见他背后之人,也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窝囊废。”说得那杀手一阵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