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言如风正为三人生计发愁的时候,只听得身后响起一声“公子好手段”。他回过身,看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正鼓着掌朝自己走来。
见此人二十岁左右年纪,不仅衣着华贵,面相也很是贵气,就是肤色黝黑了一些,言如风心道此人只怕是这大同县城的贵人,就是不知道他这声称赞是何意。
于是他朝此人拱了拱手,“公子过奖,不过就是一点谋生的小手段罢了。”
这衣着华贵的公子见言如风虽然相貌平平,眼神却很是深邃,加上刚才那断人一手的手段,以及毫无顾忌的魄力,只怕此人定是很不简单。但为何会沦落在此卖艺为生,他实在想之不通。
想不通就直接问询,所以他开口对言如风说道:“公子并非池中之物,为何会在此卖艺谋生?”
言如风笑着回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公子觉得我等在此卖艺谋生有些低劣,我等又何尝不会认为公子不过是假模假样罢了。”
他话刚说完,这公子旁边的一名护卫怒喝道:“大胆,敢对五...五公子不敬,小心你项上人头。”
那公子瞪了那护卫一眼,未待他开口,言如风却是说道:“在下的项上人头,在下自会多加小心,倒是你注意自己的项上人头,小心像刚才那歹人的拳头一样。”他并非想要故意惹事,而是觉得这样你来我往的很是好玩,心里想着也许凡世的生活当该如此。
果然,那护卫听言便要冲将上来,只是他身后的公子轻喝一声,“退下。”那护卫才不敢再有动作。
喝退护卫,那公子对言如风行了一礼,“手下不懂事,还望公子莫怪,想来公子被那些歹人胡闹一通,应是还没有来得及用过午饭,不如由我做东,请公子三人吃上一顿如何?”
听见有免费的午餐,言如风自是不会拒绝,回了一礼,“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说完便领着苏寒二人跟着这位公子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那公子对言如风说道:“你我二人总是公子来公子去的总是有些别扭,鄙人姓韩,不知公子贵姓?”
言如风回道:“韩公子,在下姓言,名如风,言如风。”
说完几人已来到酒家,名叫“醉香楼”。那韩公子请着言如风三人走了进去,要了一间包厢,不待他开口,几名护卫便守住楼梯口,显然是不愿再让人上来。
林木和苏寒见这韩公子的随从如此规矩,也不好让自己的公子失了颜面,便自顾站在门外,也不进去。
言如风却对二人说道:“你们二人难道不饿吗?进来吧,想必韩公子是不会介意的。”二人听得命令,才走了进去,自顾坐下。
韩公子见他对自己随从如此亲切,不免心里多了几分好奇。如此不拘一格之人,不是草包,便是大能。他笑着回道:“吃饭自是要人多才更热闹,有何可介意的,只是在下那些随从太过死板,不像言公子这二位如此听话。”
言如风回道:“我三人自在惯了,没那许多规矩,见笑,见笑。”
这韩公子请他吃一顿饭,可不是为了和他客套几句,说些空话的。他见此人手上功夫诡异,想来应是某个流派的高手入世,自己身边虽不缺能人志士,但倘若他真有几分手段,收入麾下,将来行事也多了几分助力。
于是他开口问道:“不知公子刚才那斩人手腕的武技,是如何施展的?韩某实在好奇得很,公子可否舍得解惑?”他以为应该是某种不传之密,也没想他能真的说出个所以然,而是要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
言如风却是笑着回道:“不过是一个小手段罢了,心意所至,便气刃随行,只是这气刃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让公子一观究竟,倒是无奈了。”
听完这韩公子心中一惊。他从此人话中抓住几点关键信息,一是此人能将自己的手段如实告知,说明并不想隐瞒自己,也说明他不怕自己听后寻师学了去。
二是此人的手段竟是操纵空气。他知道有许多门派能学了轻功,随时高来高去,这便是所谓的操纵空气了。但最多也就是高得远一些,久一些,要说能够斩人手腕,还是从未有所耳闻。
想到这里,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人收为己用。便又开口说道:“如此奇异的功法,韩某孤陋寡闻,倒是从未听说。”
言如风却是叹了口气,“活了这许久的年月,我也再未曾见过第二人能有这本事,恐怕是我一人独有了吧。”他并未察觉到这话不该轻易说出来,只是心里突然太过落寞,有感而发,也未注意这些细节。
果然,听他如此一说,那韩公子又是一番惊奇,开口问道:“公子说活了这许久岁月,不知公子贵庚?”
言如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这时刚好来人上菜,便打了一个哈哈,避而不回。
这韩公子自是知道他所想,也不深究,招呼着他三人尽情享用。苏林二人本已饿了很久,此时得到言如风允可,也就顾不得那许多,只管大快朵颐。
一席盛饭吃了小半个时辰,言如风倒没吃下多少,全进了他二人肚子。吃完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不免尴尬的对着言如风憨笑。
言如风见他二人吃得如此愉快,也不计较,只是对那韩公子说道:“多谢韩公子的款待,如风无以为报,若公子有需要如风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是力之所及又不违背世间道义的,言如风定当竭力去办。”虽是一饭之恩,但对他来说便值得竭力相报。
韩公子却是哈哈一笑,“难道言公子认为我是那种恃恩而骄之人吗?再说了,一顿饭而已,何恩之有,只是觉得言公子你人值得一交,如此而已,不必挂怀。”
言如风看着这韩公子,见他一脸诚恳,不像是那种惺惺作态之徒。又见着此人面带贵相,定非寻常人士,想来只怕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子弟,于是便开口说道:“虽只是一饭之情,但也值得如风铭记于心,如风无以为报,随便说几句闲话,若对公子有所帮助,便当报了这一饭之情,若是不妥,公子就当我自言自语罢了。”
这韩公子说道:“愿闻其详,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言如风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国以民为本,以文而治,以武而安,若重官而轻民,则国本动摇,若重武而轻文,则民不治,若重文而轻武,则邦不安。是以,学文之道,在于治民,学武之道,在于安邦,不可厚此而薄彼也。”
他料定此人将来必是经世治国之人,所以才有此一说,正如他所言,若能对这韩公子有所助益,也权当是报了他一饭之恩了。
没想到这韩公子却是听得瞠目结舌。他以为此人不过就是手上功夫了得而已,谁能知道他竟能有如此腹才,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呆愣着没有说话。
言如风以为是自己所言并非此人所求,也不在意,对这韩公子说道:“只是我的一点经验之谈罢了,不必介意。”
这韩公子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敢问公子,如何治民?”
言如风听他有所问,自然不好不答,开口回道:“知民所需,便知如何治民。”
韩公子又继续问道:“但人心总是欲壑难平,又当如何?”
言如风回道:“人心之欲壑,为官者不引,为政者不导,是以难平,若为官者善引,为政者善导,何能不平。诚然,若为官为政者只善于引导,而不解民需,此乃本末倒置,不可为也。”
这韩公子心中满是震惊,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朝言如风鞠了一躬,“我乃当今皇上的第五子,韩信,想拜请先生为我之师,以学先生经世治国之良策,图造福万民于社稷。”
言如风听他说自己是皇子,不由得也是一惊,谁能知道一顿饭吃出了一个皇子,不免觉得有些荒唐。但自己此生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不愿去弄那些费神费脑之事。于是起身回了一礼,“五皇子抬举如风了,我不过就是一山野粗人,行不得那千秋万载的伟事,实在很是抱歉。”
苏寒听见此人是皇子,没有多大感觉,反正他只想跟着言如风,言如风去哪儿他便去哪儿。倒是林木,知晓此人竟是皇子之后,眼中一片热烈,想着自己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公子的确不是凡人。但听见言如风干脆的拒绝了皇子所请,不免又感到一阵失落。
而这五皇子见言如风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自己,心中也是有些不甘。不过他转念一想,按此人性格,只怕不是那种愿意介入党争,玩弄权术之人,和此人交往只可止于君子,不可图其助力。
于是他笑着说道:“是我唐突了,还望公子勿怪。公子既然不愿入我幕府,那我便与公子以君子相交,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皇子都如此说了,言如风自然不会拒绝。他观这皇子也不是那种言行不一之人,交上一个朋友,也是一件乐事,“只要五皇子不嫌弃,如风哪有拒绝的道理。”
五皇子听完心中一喜,想着此人必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只要自己诚心相交,若来日自己有难,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又想着之前他的一席珠链妙语,忍不住问道:“依公子看来,武将当该如何安邦?”
言如风知道既然要和对方交朋友,而他所问之事也是利国利民之事,并无僭越不妥之处,于是回道:“强兵,杀敌。”
这皇子又问道:“若是兵强而将弱,又当如何?”
言如风回道:“兵弱则将定不强,兵强则将定不弱,何来兵强而将弱之说?”
皇子又问:“治国者,当是重农,亦或重商?”
言如风回道:“农为水,商为鱼,水枯则鱼亡,无鱼则水混,不可轻农而重商,亦不可轻商而重农,当因地制宜,适农则鼓励农耕,适商则激励商贾,不可反其道而行之。”
二人又持续你来我往的说了几个时辰,竟是觉得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直到日暮西山,夜色降临,才一起走出酒家,朝皇子的驿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