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大庆十五年春末,离白城五百里外的大同县,迎来了一位公子和两个随从。
这公子一袭青衫,头戴纶巾,一身儒生气息。长相普普通通,是那种丢到人堆里也无甚特别的普通,但是却有人记得他那一笑生花的笑容,似会蛊惑人心,让人经久不忘。
这一行三人便是言如风,苏寒和林木。
言如风知道汪将军对自己有诸多顾忌,这也怪不得这位将军,毕竟自己的一切的确和常人认知大有出入,就像那兵营郎中许懿茹说的,自己就是个怪物。正因如此,将黑魔寨剿灭之后,不待那汪将军有过多表示,他便自觉的离开了将军府。
只是可怜了对他暗生情愫的汪若曦。
对于汪若曦,他已别无所求。只要她在这个世界能够过得很好,自己就已心满意足,何须还去打扰。而现在以汪将军的官职品级,完全能够给与她一个完美的生活。再加上又剿灭了一众匪徒,只怕那夏国皇帝又会给与嘉赏,自是无需为她忧虑。
而带上苏寒和林木,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日他要离开白城,便想着去和苏寒这小子说上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是他一直认为苏寒应是自己的一个故人吧。
见着苏寒,他说道:“我要走了,特来和你说一声。”
苏寒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所以就不知道如何回答。
没曾想苏寒却说让他等自己一会儿,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虽不知苏寒是何意,但他还是站在原地等着。过了好一会,苏寒朝自己走来,已脱下甲胄,换上常服,“我和公子一道走。”
想了一下,他便没拒绝。当初将苏寒送来兵营,便是想着他有朝一日能够带兵灭掉残杀自己亲眷的匪徒。如今大仇已报,留在兵营或是跟随自己,也无多大区别。
林木却是看见苏寒脱掉自己甲胄,换上常服的时候便跟了出来。
当知道言如风要走,他也说道:“我也要跟着公子。”
至于他为何会要跟着言如风,可能只是觉得这位公子不是凡人,将来定有一番作为,自己跟着他总是不会有错。并且自己曾经是匪徒之身,在这兵营只怕不会有出头之日。
言如风见他也要跟着,又想了想,也同意了。
无它,就是觉得只有自己和苏寒未免太过孤单,现在多了一人,刚好。
只是言如风已很久没在这个世界生活,出山后又是一直住在将军府。早已忘了要在这个世界生存,需要银子,要生存得很好,便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而苏寒和林木二人,穷光蛋一个,自是没有积蓄。
所以当几人花光了林木最后一个铜板之后,便一路饿着肚子。偶尔会打上几只野味,言如风也都留给了二人。
刚开始的时候苏寒觉得不妥,“公子,我不饿,你吃些吧。”说完递过来一只兔腿。
言如风笑了笑,“我和你二人不同,可以无需吃食。”
二人自是不信,以为他是吃惯了将军府的饭食,对这野味难以下咽。直到时日一久,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所以每当二人吃着野味的时候,便对言如风一阵惊叹。
三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寻着野味。实在寻不了,就陪着言如风饿肚子。或去偷挖别人家地里的东西,为此还被放狗追了好几回。而那些追过来的气势汹汹的大狗,自然也被言如风的小手段取了性命,权当是给苏林二人准备的野味了。
终于在行了大半个月后,一行三人才来到这大同县。
可是入了县城,三人又为生计犯了难。
这里肯定找不到野味,也没有农家的地可以偷挖,自然也就没有狗肉可以吃。于是如何填饱肚子,主要是苏寒和林木的肚子,便成了三人的当务之急。
终于,在三人连续挨饿三天三夜后,言如风看到街上那些卖艺的,才有了谋生的主意。他想着别人能够卖艺,那我为何不行。
于是在第三日午后,他便领着二人来到县城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开始了他的卖艺谋生。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让二人一头一尾握住,然后煞有介事的离得老远胡乱比划一通。只听他大叫一声:“呔”,那跟碗口粗的木棒从中间拦腰折断。
起先围观的众人自是不信,以为是事先便准备好的断木。言如风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可以随意挑选,若是在下斩不断,便倒赔各位铜板,但若是在下斩断了,还请各位赏口饭吃。”
当下便有两人又拿来一根碗口粗的木棒,仔细检查之后才各执一端,看着言如风。言如风将之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呔”,木棒随声又断做两截。众人这才相信他的确是有神通,纷纷往苏寒端着的碗里丢来铜板。
几人终于得以吃了一顿饱饭。
林木狼吞虎咽的把最后一粒米饭扒进自己嘴里,“公子可真是一个奇人,竟能使出这种隔空断木的手段。”
苏寒却不说话,只顾将餐盘里的油汤倒进自己碗里。
言如风笑着看他二人,“不过只是一些小手段罢了,不值得一提。”
苏寒将碗筷放下,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我想学,公子可否教我?”
林木却是说道:“公子的手段岂是你想学便能学的?”
言如风对苏寒说道:“这个你的确学不会。”
听见他如此说,苏寒一脸落寞,像个孩子没有要到自己喜爱的玩具一样。言如风又说道:“不过我可以教你二人一些武技,虽不是很高深,但今后保命应是绰绰有余的。”
二人自是一阵兴奋。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日,三人每日从城外自己搭建的草屋起身,用溪水洗了脸,啃上一个窝头,言如风便开始教二人武技,然后进城卖艺,换来铜板,吃一餐有油水的饭菜,返回草屋,又教二人武技。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几日,直到那个午后。
这天,三人和往常一样,来到县城表演戏法。没想到摊子还没摆开,便被二十几个壮汉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只见他分开身前两人,走到言如风跟前,喝道:“谁允许你们在这卖艺的?”
三人知晓恐怕是遇到地头蛇了,苏寒刚想冲上前去,言如风将他拉住,开口回道:“我三人初到大同,只想谋个营生,不知这位大哥有何指教?”
这汉子见言如风还算有礼,便说道:“要在这里卖艺可以,但每日得交给我同兴帮30枚铜板。”说完伸出三根黝黑粗壮的手指。
苏寒又想发作,却被林木拉下,“有公子在此,何时轮到你出头。”
听言他才安静下来。
言如风见这汉子开口便要三十枚铜板,自己辛辛苦苦也不过就挣这么些,若是全给了他,自己三人岂不是又要饿肚子。于是他笑着说道:“在下要是不给呢?”
这汉子听言不由得恼怒起来,“在大同地界还没人敢这样对我刀疤强说话,不给?不给今日就将你三人撵出大同。”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儒生打扮的公子,他自信凭着自己能力,能够轻松的便让此人服了软。
经过黑魔寨一事,言如风本就对这些不干正事的流氓恨之入骨,现在听他要将自己三人撵出大同,再看他一脸得意的表情,心中自是有了一分怒意。
怪物一生气,后果很严重。只见他右手暗暗发力,地上那根木棒便断做两截,然后他盯着壮汉说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下可不只是会断木头,若是还不依不饶,你身上的什么地方如同这根木材一样,可就怪不得在下了。”
这汉子已盯了他们几人多日,自然知晓此人本事。不过在他看来,不过就是骗人玩耍的把戏罢了,更何况今日自己足足二十几人,有何可惧。于是他一脸怒意的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便挥着拳头往言如风身上砸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位青衣公子要吃大亏的时候,只见那名汉子的拳头自手腕处分开,还未落到这公子身上,便飞了出去,接着是喷涌而出的鲜血,然后才是那大汉的哀嚎之声。
言如风盯着那汉子,“在下早已说过,可不只是会断木头,你偏不信。”
手腕上的疼痛已让这汉子说不出话来,但是看着言如风还是如同看见了鬼一般,被吓得魂不附体。其余同党也是如此,尽皆一脸惊惧的看着这位青衣公子。随后一人反应过来,急忙招呼众人扶着那汉子前去医馆止血。
围观的众人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尖叫,而是不可置信的盯着言如风。谁能想到这位看着温文尔雅,只会表演戏法的公子竟有如此骇人的手段,并且斩人一手竟如此干脆,便都不敢停留,一溜烟跑了个没踪没影。
这下三人的生计又没了着落,“还好草屋里还剩下几个窝头。”林木自嘲的笑着说道。
苏寒却不以为意,在他心目中,只要有言如风在,便一切都可解决。不得不说,苏寒自从被言如风在白城用一个铜板救下后,对他可谓是死心塌地,言如风就是他心中的神,无所不能的神。
但正如言如风所说,他并不是神。
他可以不吃饭,但是二人却不行,所以当他斩了那人手掌后,他便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不换个温和一点的手段,这样至少不会吓跑围观的众人,不吓跑他们,自己三人自然也还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