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刚领着众人狂奔出去几十里,发现并没有追兵跟来,才稍稍松了心神。
但马上脸色随之一遍,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前方隆起的小坡上,一排骑兵正严阵以待,也不进攻,就看着这伙流匪往自己的阵地奔来。
陆志刚一收马缰,硬生生将疾马刹停。
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些未来得及收缰的,差点被撞个人仰马翻。
“二哥,怎么办?”一名亲随开口问道。
陆志刚也不开口,脸色一沉,调转马身,又选定一个方向奔去。
此时他还是不敢一战。
又策马奔出去十几里,看着又是一排骑兵,他终于绝望,知道自己已陷入了重重包围。
绝望过后,便是孤注一掷。
他大声对众匪说道:“兄弟们,退路已经没有了,既然如此,举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众匪也知道没了退路,此时被他言语一激,也露出了狠厉之色,举着手中的朴刀,大吼道:“杀,杀,杀。”
只见他一马当先,提着朴刀就往前方冲去。
骑兵的一个统领,此时看着那些冲将过来的流匪,脸色一沉,一抬手,身旁的旗兵打出一个旗语,身后的骑兵抬起弩箭,旗语落下,弩箭射出。
漫天的箭矢从天而降,挟着不可阻挡之威力,落在了这伙流匪的头上,身上,手上,腿上。
箭矢落尽,又是遍地哀嚎。
一马当先的陆志刚虽被亲随护住,也受了一箭,箭矢穿透肩胛,疼痛难忍。
而他身后,二三百人的流匪,此时还活着的却只剩下百十号人,这位黑魔寨的二当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助。
他忽然想起那些死在他朴刀下的亡魂,也许他们当初丧命之前,也是他现在这般心境吧。
但他不甘心,他是黑魔寨的二当家,不是那些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不甘心,所以他朝着山坡上的骑兵统领,举着朴刀,开口怒吼,“可敢与你陆爷爷一战?”颇有几分威势。
骑兵统领手握战刀,大手一挥,身后的骑兵便如虎狼一般,咆哮着冲进流匪队伍。
只消一个回合,这些平时嚣张跋扈的流匪就成了骑兵的刀下亡魂。
一个不剩。
地上没有了哀嚎。
马上没有了残匪。
一群劫匪,今日却被劫了。
只留下陆志刚,愤怒的呆在原地。
一人,一马,一把朴刀。
没人和他一战,也没人管他死活。
那骑兵统领策马走到陆志刚身旁,看也不看他,轻蔑的说道:“一个拦路打劫的匪徒而已,也配与我一战?若不是汪将军要暂时留你一命,你此刻已和地上那群蝼蚁一样,成了刀下鬼魂。”
陆志刚被彻底激怒了,他可以被杀,可以死,但他不能被轻视,不能被人肆无忌惮的踩踏。
没人敢对他不敬,无论是黑魔寨的人,还是那些被他劫掠过的行商。
所以他害怕被瞧不起,害怕别人将他当成一只蝼蚁。
所以他愤怒,举起朴刀便要砍向那统领。
那骑兵统领避也不避,甚至连挥刀抵挡的动作都懒得做。
只见一声破空之声响起,一枚箭矢刺穿了陆志刚的手腕,举到半空的朴刀无力的落下,插进土里。
那骑兵统领冷哼一声,还是看也不看他,自顾策马前去迎着那面黑底银龙旗。
没过多久,那面黑底银龙旗缓缓走来,汪将军看着马背上颓丧的陆志刚,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捆了。”
这时李天禄看见陆志刚,陆志刚也看见了李天禄。
李天禄朝陆志刚笑着,陆志刚对李天禄一脸愤怒。
但二人都不说话。
汪将军这边随着陆志刚的被俘尘埃落定。
被陆志刚和李天禄带出来的几百号人,除了跟随李天禄归顺的,还有被俘的陆志刚,其余之人一个不剩,全都化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一缕幽魂。
。。。
汪若曦这边。
几百士兵和言如风汇合后,汪若曦便令众人原地休息,然后问言如风,“还有几人?”
言如风回道:“三人。”
“何时动手?”汪若曦又问道。
“让他们休息一刻钟。”说完便领着林木又往前方走去。
很快,又有两名暗哨成了这片密林中的亡魂。
最后一名暗哨坐在营寨后方的石坎上,一副悠哉游哉的表情。
这个暗哨的位置最为轻松,除了每半个时辰一次的信息传递外,并无其他事可做。而现在才刚传过信息,所以他百无聊奈,想起等在屋里的小妾,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邪笑。
“ma的,早知道将那小浪货唤来,在这里逍遥一次,该是多么舒爽。”
正当他邪想连篇的时候,一人突然闪到他的身旁,伸出了手掌。
。。。
时间一到,四百兵士在汪若曦的带领下,和言如风汇合。
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异常。
汪若曦小手一挥,手提长剑,在言如风的护卫下开始隐身入寨。
身后的士兵也都各自注意着脚下,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
此刻已近黄昏,一轮金烁烁的夕阳虽然还挂在上空,但已没有了灼人的温度。金黄色的光线穿过林间的树枝,落在一众士兵身上,也落进了山下黑魔寨的各个角落。
此时的黑魔寨已没有了辰时的激动和兴奋,一天的烈阳已经磨去了人们最后的耐心。只有十几名匪人坐在空旷的广场,插科打诨,调戏着过路的小媳妇。
一名匪人正朝马厩边那个挽着竹篮的小媳妇吹出一声口哨,还来不及欣赏小媳妇娇羞或愤怒的表情,一枚箭矢破空响起,直入此人咽喉。
身旁的另外十几个匪人被他喷涌出来的鲜血吓了一个愣神,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声叫喊:“敌袭,敌袭。”
也只来得及喊出两声,随后而至的箭矢便没入了额头。
但两声叫喊已发挥了该有的作用,营寨里开始骚动起来。
各种匪人的怒喊,妇人的惊叫,小孩的啼哭,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打破了这座营寨的寂静。
广场上的那十几名匪人已在漫天箭雨中丢了性命,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
而那些负责营寨巡卫的匪人,也做出了反应,找准一个掩体,拉满箭弓,只待敌人露头,便会迎来当头一击。
刘占科在那声敌袭响起的时候,便已知道自己不安了一整天的心神原来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种预感,一种征兆。
此时虽不知来袭者是何人,竟能如此轻易的便攻入营寨,但还是迅速组织起了有生力量,准备御敌。
由苏寒带领的十几名士兵,组成一个小分队,通过一条密道悄悄接近了那几个手握弓箭的巡卫。
几人发现敌人从身后袭来,发射弓箭已来不及,便想提刀对抗。但为时已晚,几人还没来得及提起朴刀,便被割了咽喉,只留下一地血泊。
一声令起,汪若曦领着兵士鱼贯而入,围住了那幢在这个营寨当中最雄伟的寨楼。提声说道:“奉镇北将军令,征缴黑魔寨流匪,尔等速速来降,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寨楼上,刘占科阴沉着一张老脸,心想此时还没有老二和老三的消息,只怕已是凶多吉少。眼见众多兵士都是从后山攻来,而那十几名暗哨竟无一人传回信息,定是营寨出了内应。
这时,派出去的一个亲随跑上楼来,“大哥,栈道已被截断。”
听到栈道被截断,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想着身后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主人,不如就此投降,事后还能得他相救。
想到这里,唤过一名亲随,轻声交代了几句,亲随点头应是,便悄悄退下。
他开口对手下弟兄说道:“兄弟们,黑魔寨出了内应,此时官兵围寨,作为大哥不忍心看你们白白丢了性命,我自去向官兵投降,以换来你们一线生机,若官兵不肯善罢甘休,兄弟们和他们同归于尽。”
本来心底一番私念,说出口来却是一席大义凛然,也难怪他能坐到大当家这个位置。
下面的弟兄听见大当家如此为自己着想,不免感激涕零,齐声怒吼道:“誓死护卫大哥。”
刘占科看见这些弟兄如此义薄云天,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竟是两行热泪,这份表演功力,可见一斑。
待众人声音落尽,他又开口道:“大哥谨记各位兄弟的厚爱,但你们还有亲眷,不可为了一时冲动,便将他们弃之不顾。”
众人听见此话不免沉默下来。
他就在这沉默中缓缓走下了寨楼。
汪若曦见他来降,开口问道:“来者何人?报上性命。”
刘占科朝她一福,“鄙人黑魔寨大当家,刘占科。”
汪若曦说道:“很好。叫你寨中众匪放下武器,前来受降。”
刘占科看着领兵的竟是一位年轻女子,不免心中多了几分自信,开口说道:“大人,要兄弟们降可以,但大人得事先承诺放他们一条性命,不然...”
他话未说完,汪若曦厉声说道:“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速速来降,否则将你一众人等,统统剿杀。”
刘占科没想到这小女子竟如此狠辣,想起自己受降后还有活命的机会,也顾不得那一众弟兄的死活,朝汪若曦行了一礼,转身朝寨楼走去。
汪若曦也不急,任由他去行事。
只是疑惑的对言如风说道:“为何他降得如此干脆?”
言如风微微一笑,“只怕他便是某些人物的马前卒了。”
半响,楼内众人纷纷丢掉武器,走出楼来,蹲在地上,接受士兵的看押。
汪若曦留下一半兵士看管来降众人,亲率另一半兵士搜楼,又是半响,所有营寨众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被赶到了广场之上。
而从营寨搜拿出来的财物,则是堆在地上,正着人清点。
待确定整座营寨空无一人之后,汪若曦小手一挥。已得命令的士兵提着桐油,挨个将营寨房舍全部点燃,付之一炬,惹得广场上一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