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真相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就此回去,把人下葬,衙门就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因为这样的事件在姚城司空见惯了,找不到凶手,最后还是找不到凶手,再最后不了了之,要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就是衙门里,高堂上的大人办案的风格。如果不回去,他们母子俩吃啥,喝啥,睡哪,最主要尸体怎么办。
黑子他娘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她的男人找到凶手,讨回公道,“孩子,咱们就不回去了,留在姚城,直到为你爹找到真凶,让他血债血偿,你爹才会瞑目。”
“嗯,听娘的。”黑子使劲地点头。
“孩子,咱们得去向好心人讨一张席子,把你爹的尸体裹起来。然后咱们就在衙门门口乞讨。”
总算是讨到一张残破的草席,母子俩把尸体费力地裹好,然后就向路中央跪着。老百姓一般都不愿意去衙门,能去衙门的一定都是办重要的事情,所以这条路人烟稀少。他们母子两并没有受到什么关注,最主要是乞讨不到什么食物。黑子他娘因为满腔愤怒,到没什么食欲,再说大人终究能忍忍,可是小黑子本来就瘦下,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刚开始一天两天,衙门的人还会端出一碗薄薄的粥给他们母子两喝,可是三天四天过去了,衙役们进进出出,看都不看一眼了。大人也不敢从正门出去了,只好从偏门进入衙门。
饿肚子终究不是个事,黑子他娘心疼黑子,眼看着黑子一个烧饼脸饿成了瓜子脸,这该如何是好,“难道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她暗自自责,可是她又看了看破席子里面不省人事的夫君,又咬紧牙关,不行,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孩子,你在这里陪着你爹,娘去讨点吃的回来。”
“不,娘,您陪着爹,黑子去吧。”说完黑子起身便离去。黑子他娘看着黑子娇小的身体,真心疼要被那宽大的衣服拖到在地。
小黑子一路乞讨,人人都避而远之,他非常不解,但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去乞讨,他觉得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乞讨比被伙伴欺负更灼烧他的脸,“各位大叔,大婶,行行好吧,给点吃的……”
小黑子在一家包子铺前挪不开脚了,那味真相,那包子真白,他的喉咙忍不住啊咽口水。但是,他不敢吱声。与其说是不敢,还不如说是自尊心,他觉得这是一种奢求。
“哟,这不是衙门前跪着的孩子吗。饿了吧,想吃吗?”卖包子的老爷爷先开了口。
小黑子迟疑着,又不好开口。好一会儿,他才轻微地点了点头,“嗯。可是我没有钱。”
“孩子,听一句劝。回去告诉你娘,回去吧,把你爹带回去安葬了。再这么耗下去,你爹的案情还没有查出来,你们就得去做饿死鬼了。你看大街上的人唯恐躲你们都来不及,更别说施舍吃的。你们这是跟官府对抗,谁敢惹官府啊。”说完,老爷子装了一笼包子给小黑子,“拿去吧,别让人知道是我给你的,尤其是衙门的人,知道吗?孩子。”
“谢谢老爷爷,谢谢老爷爷……”小黑子一再弯腰感谢,然后把包子塞进衣服里就往回跑。
回去后,小黑子把老爷爷的话告诉了他娘。他娘看看席子里的尸体,决心更加坚定,“不,孩子,你爹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爹不在了,咱们家已经塌了一半,咱们不能让你爹死不瞑目。”
“嗯,我听娘的。”
一日,突然有急切的马蹄声传来。领头的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发辫梳起,金簪横插,服饰奢华,腰佩玉坠,后面跟着一群衙役。他们在衙门口停了下来,那个中年从马上“噔”的一下跳了下来,昂首挺胸,好不威武,正准备进去衙门,经过小黑子他们一家三口的跟前。威武霸气的中年男子突然掉过头来走到小黑了他们的跟前,睥睨地瞧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就不慌不忙地进了衙门。
大人紧锁眉头,在内堂早已恭候多时,见到中年男子进来,立马起身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柯将军,总算把你请来了。您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柯将军,本名柯栋,十年前带病打过仗,并且打过不少胜仗,死人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家常便饭,后来卸甲归田,在姚城安家置业,不能提刀杀人反而不踏实。姚城的百姓对他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继续尊称他为“柯将军”,他本人也非常欢喜别人这么称呼他,仿佛又回到了军营,战场的感觉。
只见柯将军不慌不忙地坐下来,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又敲。大人赶忙吆喝左右,“快去给柯将军看茶。”
下人把茶水奉上,柯将军慢悠悠得品了一口,“嗯,这茶不错,今年的新茶,上品龙井。”然后放下茶杯,笑着摇了摇头,“我说金大人啊,你头上的乌纱帽是怎么带上去的。就这么一个民妇,外加一个小孩,一具尸体,就把你急成这样了。想当年,金戈铁马,漫山遍野的横尸,血流成河,要是你,还不得吓得魂飞魄散呀。我最瞧不起你们这些读书人。”说着竖起右手的食指,摇了又摇。
“柯将军,您有所不知啊。这民妇很难缠啊。平日里的案情一推二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民妇不吃这套啊。”
“你可以直接驱赶嘛。”
“咱们这是父母官,打的旗号可是为民请命,除害,人家可是受害者,死了人,直接驱赶,怕影响不好。”
“罗里吧嗦的,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办的好事,不就是杀了一个人嘛。来,过来,我教你。”
金大人立马走到柯将军的跟前,低头哈腰,把耳朵贴到柯将军的嘴边。
金大人听完后,来不及直起腰板就喜上眉梢,竖起大拇指,“柯将军,妙,妙,实在太妙。”
“来人呀,去牢房里带来一个死刑犯,让他吃饱,酒喝足,最主要得喝醉,还有准备五百金。马上传唤安心平,衙门前的民妇,立马升堂。”
“是。”众路衙役分工行事。
柯将军环屋四望,然后说,“这五百金还是我来出吧,我让人回府里取。”
“这?”金大人迟疑了一会儿,“那就万分感谢柯将军了。”
这时又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在小黑子他们跟前停下来了。这次领头的却是个小女孩,后面跟着的也不再是衙役了,倒像是士兵,身穿盔甲,头戴盔帽,个个配有刀。小女孩约摸十来岁,跟小黑子一般大小,长发及腰,齐刘海,头发中间盘起,插有玉簪,身披白色披风,里面纯白色的裙子,腰间也配有一块镂空的龙凤玉,特别显眼,特别漂亮,脸蛋微圆,滋润可色,倒像一个十足的小侠女。后面的士兵立马下马前来牵住小女孩的马,然后牵着小女孩下马。
“小姐,你你慢点。”
小女孩来到小黑子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转过身对后面的随从说,“带钱了吗?”
期中一个随从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小女孩,“小姐,出门的时候只带了这么多。”
“去,把这些碎银拿去买些吃的给他们,然后把剩下的碎银都给他。”
“是,小姐。”
“哎呀,柯小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这时衙役听到说话的生意,迎了上来。
“我来找我爹的。”
小黑子目送着小女孩离去,他被这洁白无暇的小女孩深深吸引了。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孩子,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女孩子,比他的伙伴们高尚一千倍一万倍,尤其是那个要他钻裤裆的女孩子,突然觉得她长的好恶心。小黑子不单单觉得小女孩长的漂亮,更重要的是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如果可以,他愿意跟她好一辈子,哪怕是被她欺负。至少小黑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不一会儿,三个衙役来到小黑子他们跟前吆喝,“走,快进去,大人开审你们的案子了。”
这次堂下跪着的多了两个人,一个人是安心平。一个是蓬头垢面的酒鬼,脸部被头发散发盖住,辩不出模样了。
“安心平,你如实陈述,当日亲眼所见。”
“禀大人,那日傍晚我与我安大哥一起收拾摊子,准备回去。突然一醉鬼撞上来,撞到了安大哥的摊位。安大哥上前去与他理论。那醉鬼不由分说,操起东西就乱打乱砸,拳脚相向。我安大哥本是老实本分人的庄稼人,那打得过那个酒鬼,我安大哥躲避不及,被那酒鬼用刀捅死了。”
“那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你身旁跪着的酒鬼?”
安心平低下头,去仔细大量旁边的酒鬼。酒鬼突然一嗤笑,把安心平吓得连连后退,手指头颤抖得指着,“大人,就是,就是他……”
“你可看仔细了。”
安心平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回大人的话,确定就是他。”
“堂下犯人,证人所述可属实,你可认罪?”
酒鬼已是酩酊大醉,一个劲地傻笑,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这时人群有人窃窃私语,“这酒鬼不是去年那个采花大盗吗。”
“对呀,最后强奸民女,被判死刑。”
“怎么现在又变成杀人犯了。”
“……”
“肃静,肃静。”金大人仿佛听到了民众的议论,赶紧大声吆喝。
“来人,让犯人在证词上面签字画押。还有,安夫人,柯将军念你们可怜,特地发放一百金慰问金,把你男人拉回去好生安葬吧。退堂。”
“谢大人……”黑子他娘叩头谢恩,又泣不成声。
“素妍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柯将军拉着小女孩。
“爹,没人陪我玩。然后家里又找不到你,所以跑出来找你陪我玩啊。”
“胡闹,这大街上,你一个小女孩,多危险呐。”
小素妍歪着脑袋撇向一边,“哼,只要我报上柯将军的名号,谁敢……”
“你这小丫头片子,这么小就知道打着你爹的名号了。”
小黑子目送着柯将军牵着小女孩走出衙门大门,小素妍蓦然回首望了一眼小黑子,那眼神是友爱,是善良,是美丽。小黑子感觉眼前的小女孩仿佛是从天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