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娘一宿没睡,天微微亮才迷糊一会儿,雨也停了。突然听到门外有急切的敲门声,并且嚷着喊,“安大嫂,安大嫂……”
黑子的娘来不及整理衣冠,裹紧衣服就快步去开门,原来是邻家妹子,“妹子,咋啦,有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安大哥——他——出事了——”邻家妹子眼睛急得圆圆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安大嫂。
黑子他娘扶在门上的手突然无力地滑落,心里一沉,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出什么事了?”
“我家男人,刚从姚城回来,他不敢过来告诉你,让我来说。你赶紧去看看吧。”邻家妹子也不敢说出到底出什么事了,把目光收回来,低垂下去。
“你倒是说呀,到底出什么事了?”黑子他娘着急,嗓门突然变大,变得颤抖,一把拉紧邻家妹子的手。邻家妹子吓得手往回缩,更不敢吱声了。
“你倒是说呀,你安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黑子他娘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黑子被吵醒了,爬起半躺着,揉着眼睛就问,“娘,怎么了?”
“你们自己去看看吧……”说完,邻家妹子胆怯地溜走了。
“孩子,起来,赶紧穿衣服,你爹出事了,咱们去姚城。”黑子他娘转身进了屋,换上衣服,头发都来不及梳理了,突然间变得异常淡定。
黑子几乎是被他娘拉着跑的,连走带跑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姚城集市上。
早晨的集市上人烟稀少,宽敞的街道上躺着一个人,破衣褴褛,头发凌乱,街道一股股血流被雨水冲走的痕迹,四周的簸箕,扫把散的一地,一片狼藉。黑子他娘分明看到,这是她的男人,这是她的夫君,这是她孩子的爹,她瞪直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扑通”就往地上一跪,然后拼命往前爬,爬到她夫君的身旁,然后抱起夫君的头,用手抚摸着血肉模糊的脸,掉着眼泪,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了,
你这是怎么了,
醒醒,
你快醒醒……”刚开始抽泣的声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泣了,一边用手拍打着尸体,“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
黑子的爹,已经死了。被黑子的步伐显得胆怯了,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的爹,听着他娘的嚎啕大哭,他没敢吱声。
“爹,爹,爹……”黑子拉着他爹的手,一声喊得更比一声高,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了。他知道,他的爹突然间不在了,就在他一宿梦的功夫,他永远失去了他爹。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出什么事了……”
“好像又死人了……”
“谁家的……”
“哭的好可怜呦,好伤心呦……”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说完摇摇头就离开了,然后新的围观者又围了一圈。
这时来了几个衙役,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一手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过来,并且吆喝着,“走,走,让开,让开,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人群让出一条通道,衙役排成“一”字依序进来。带头的衙役蹲下去,用两根手指摸了摸尸体的颈部,“哟,命案啊。”然后站立起来,用手指挥着后面的衙役,“来呀,把这具尸体抬回衙门。还有把这一个妇人,和孩子一并带回审查。”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衙门办案。”
黑子他娘跪在高堂之下,左侧躺着她的夫君,右侧跪着她的儿子。知府大人大声吆喝,“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事,快快如实陈述。”
“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我男人昨天从安泰村来到姚城集市卖斗笠扫把,一夜未归,今天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丢下我孤儿寡母。”黑子他娘泣不成声。
“来人,把法医请来,查明死因,自会还你公道。”
法医来到,蹲在尸体旁,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把衣服揭开,双手端起头部仔细大量,又把尸体翻了一个面。终于,法医起身,向高堂靠近几步,双手一拜,“禀大人,此人身上多处伤痕,淤青,显然是被殴打过。但是,这些都不致命,致命的伤口,是从后背左侧一剑直穿心脏。”说完,法医就退回一侧。
“敢问堂下夫人,你男人平日是否无人结怨,再或者结仇。”
“回大人,我男人素来老实本分,从不与人结仇,就连争吵都没有过。近来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我男人就来集市贩卖小东西,补贴家用。他不会这么不理智的,不要命的。”
“你男人可有同伴一起,你是如何找到你男人的尸体的。”
“有,有,大人。我邻居家的男人安心平。我村里还有好几个呢。并且还是邻家小妹大清早敲开我家的们,亲口告诉我的。”
“来人啊,去安泰村传唤安心平。等调查清楚再开堂审讯,退堂。”大人说完,便起身走了。
众人退去,冰冷的衙门只剩下她母子两和一具尸体。黑子他娘满脸的心如死灰,然后抱起她男人的头就嚎啕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子,怎么会这样子……你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怎么活呀……”黑子跪着转向母亲,双手去擦拭母亲脸颊的冰冷的泪水,“娘,娘,不要哭了……”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