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子宁同学的身世和阿铭的还蛮像的,但这辈子的阿铭在阿惜的监管下,乖得很。
而子宁早就看过许多人间丑恶,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工作,继母私底下的针对,叔叔一家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讨好,同学的嘲笑与奉承,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转学的。在新的班级里,这里的人貌似还挺单纯的,虽然仍会喊自己的外号,可是表达的更多的是一种亲昵。
噢,他也学会隐藏自己的冷漠,带上一副无害的面具。不过,还是有人不喜欢他呢,施泽铭。他也是富二代,小学就开始称霸校园。子宁想到了自己该怎么立人设了,温文有礼又没架子的低调贵公子。他也就真的这么干了。
阿铭就更看不爽他了,假惺惺。看到子宁成功把阿惜拐到手了,他想起自己小学把人欺负哭的场景,不知道在得知对方假面之下的阴暗后得多伤心呢。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拯救下这个跌入恋爱陷阱的傻子,算是两清了。
之后阿铭找机会故意刁难阿惜,借机说一些话,委婉点醒她,可耐不住对方蠢啊。
榆木脑袋,真实气死个人了!格老子的,啊啊啊啊啊!
虽是这么想的,但我们的阿铭同学还是很善良的,在班上不断关注两人的互动,当时还没诞生“喂狗粮”一词,只是纯粹觉得心里膈应。
其实那个年纪,最多就牵个手,再了不得亲一下就到顶了。况且阿惜还是那种低调的人,通常都是男方在那一脸“我有主”的亚子,让人很不爽。
阿惜反应有点迟钝,没发现阿铭的暗中观察。但不代表我们的黄同学没发现啊。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阿惜的暗恋者,企图以捉弄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后来,他发现对方是在针对自己呢,话里话外的。得亏阿惜人单纯,听不懂。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呢。
子宁好几次邀请阿惜去他家玩顺便写作业。阿惜直觉上认为不妥,也不好意思打扰。子宁的那些坏心思就全部夭折在摇篮里了,傻人有傻福吧。阿铭当时看到,别提有多暗爽了,对着一张黑脸吹起了口哨。阿惜拉着邵婷忙不迭地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回家去。
“走远点说。”阿铭的余光里看到阿惜一边推着自行车,时不时回头观望。
子宁下意识转头,刚好与阿惜对视,安抚性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天色渐暗,操场角落树下。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那你什么意思?”
“你管不着。离她远点,收起那些肮脏的想法。”阿铭挽着双手搁在胸前,背靠着墙,左腿支在地上,右脚蹬着墙,看着篮球场上还不愿离开的身影。
“施伟铭,我能有什么想法?你又以什么身份说这些,合适吗?”
“唔……从某种意义、某些方面上说,我们也许、大概是同类。虽然这样的认知让人很不爽。”阿铭顿了下,眼神犀利地望了下身旁的人,收回视线,“但你比我会装。你可以去找同类陪你玩,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别毁了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劳挂心!”子宁回了一个风轻云淡的微笑。
“五行欠揍!”阿铭攥紧了拳头,却被身后的声音止住了。
“干嘛呢,出来!”保安陈大叔大吼一声。
“这次算你走运!”阿铭重重地拍了下对方的肩膀,转身,“刚跑累了,在这聊会天,歇歇脚。这就走咯。”
阿铭拎起座位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学,受欺负了没?那人,在学校里出了名的,爱惹事儿。”陈大叔用警棍指了下阿铭的方向,“不过学习好,家里又有几个钱。喏,学校的操场都是他老爸赞助翻新的。上头都睁只眼闭只眼,平时你也离他远点。”
“谢谢叔叔了。我也先走了,不打扰您巡逻了,您辛苦了。“
“嘿嘿,职责所在。同学路上小心啊!”
成长不以年龄为度,可以一瞬,可以……
中考结束后,子宁他爸爸陪着他出国玩了大半个月。回来后,他迫不及待地登上了QQ。
“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我去找你吧?”
“啊……我出来吧,老地方。”
“好!”不知不觉,他习惯有她在,哪怕对方在一边安静地待着,什么也不干也好。
也许,这就是喜欢了吧?他把礼物装到背包里,扣上鸭舌帽,脚步轻快地出门了。身后继母探究的眼神,他都没来得及觉察。
在这半个月里,没有通宵狂欢,没有外出旅行,也没有去找兼职,阿惜还是正常作息。闲了,她就翻一翻从学校跳蚤淘来的文艺风尚,都快搁尘了……
阿惜喜欢买书,书架上码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你问她,都看过吗?她会很肯定地回答,嗯。但要是你问她都看完了?她,绝对就沉默了。懒癌惜,是也。
偶尔打开班群,默默看着同学在那里炫旅游时看到的风土人情,心生羡慕。想起子宁也在国外玩呢,她发现其实自己很少想起他。她看着初中同学谈恋爱,高调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反思了下自己,手指翻过一页……刚好杂志这一期谈到恋爱话题。
虽说,阿惜也清楚每个人的行事方式都不尽相同。但她跳出来,以上帝视角回顾过去的相处……
阿惜发现一直都没有把自己摆在女朋友的位子上,只是closer classmate。所以,当子宁回国后要来找她,她打算把事情讲清楚了。
“叮铃”,饮品店门框上的风铃响了。
子宁望向门口,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你来了。”
“嗯。”习惯了对方的寡言,他也没觉得不妥。
坐下后,阿惜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恰巧桌上的电子设备响了,预示可以去取餐处端饮料了。
“喝吧。”巧克力奶,正好是阿惜在这家店常点的为数不多、不算太排斥的热饮,但她心里还是下意识地抵触牛奶的。她看着对方,细细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相处时,他脸上不再是挂着矜持而又礼貌的微笑。原来,没有变的一直是自己啊……她低下了头,刘海盖住神色复杂的双眸,左手贴着陶瓷杯壁,右手慢慢地摩挲着。
对面的男孩沉浸在喜悦中,从背包里掏出粉色包装的礼物,放在桌上推到阿惜面前,“希望你喜欢。”只见阿惜,愣了一下。
“子宁……我该有说过吧,自己很讨厌粉红色。”还有意无意地排斥着……
阿惜摇了摇头,把礼物推回去。也许,手中的牛奶也只是巧合吧,她不禁坏心眼地想。
看着对方略带着急地准备张嘴解释,她抿了下嘴,比他更早开口了:“子宁……你当初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开口的吗?”
“我……”子宁下意识地不想对她撒谎。
“嗯,我知道了。”阿惜轻呼了一口气。
“言惜……起码现在是真的。”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喝牛奶。”阿惜还是忍不住想验证心里的答案。
“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的。”
“嗯。”阿惜啜了一小口牛奶,皱了下眉,小声嘀咕了句,“果然如此。”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心里的小人说。
“不用抱歉。我也常常会忘掉自己是你女朋友的身份。我们……就这样吧。”话说出口后,她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可犹疑的。
“……好。”子宁同学再次挂上得体的微笑,他不希望自己狼狈退场。
阿惜愣了下,适应得真快,疏远而又礼貌,也不过如此。
“黄同学,那我先走了。”想了想,阿惜还是把“暑假快乐”四个字,咽回肚子里了。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呢。伤人,不过如此。
“嗯。”阿惜转身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很累。低下头看着桌子上被遗留下来的礼物,然后他指尖慢慢聚拢,蜷成了拳头。有点痛苦,更多的是浓浓的不甘心。
对面座位在桌面上打下一片阴影,他猛地抬起头,继而愤怒。
“她不会回来的了。”阿铭托着腮,眼神来回打量桌上的牛奶和礼物,“粉色?牛奶?难怪啊~”尾音拖得又长又颤。
“郑言惜,也许傻,但是智商并不低,不然怎么考得进前十。”
“你喜欢她!”这次他愤怒而又语气笃定地下结论,不然怎么这么清楚对方的喜好。
“欸,你是要笑死老子啊。你不是觉得,我针对你嘛。平时听到她老对你提起,你自己不上心而已。你送的纯牛奶,她转手就给了同桌喝的。你是瞎子吧。恋爱毁智商!抱歉,你没有。”说完后,阿铭就起身走了,徒留风铃的脆响。
“是啊,我也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身份呢……”有什么资格去不甘心呢,呵。
子宁最后望了眼礼物,起身出门了。
看着这一桌子人都走完了,服务员过来收拾,正打算拿起礼物盒,只见刚才的男孩又折回来了。
“抱歉,我朋友忘记带走礼物了。”终究还是舍不得,也许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家后,看到继母坐在客厅看电视,他在玄关低头换鞋。
“去哪了?”出门时一脸高兴,回来却是蔫巴得很。
父亲还没下班,他也懒得搭理对方,直接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你不开心,那我就开心了。”现在见他回来了,她就不用继续假装看肥皂剧了,随手关了电视,回房。
子宁反锁了房门,把书包随手搁在书桌上,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床垫上,身体微弹了几下。
他呆呆地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转动了下脑袋,看了看桌子上的书包。无意间扫到初中班级的毕业照,突然想起自己和言惜从来没有合照过。
子宁抬起右手肘遮住了半张脸,苦笑出声来。他感觉自己眼眶酸酸的,愣是没掉一颗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