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呐，现在你终于是个大姑娘了！”
前一天晚上的生日，她的老祖母说：“来吧，让我给我的小公主好好打扮一下，就像前几年你的姐姐们一样！”
说着，老祖母往她的头顶戴上了一个银色的花饰，是和老祖母的尾巴一样，像月亮的银色，这些花的每一个花瓣都是一片晶莹的蚌壳。
然后，老祖母又让八个海蛎子紧紧地夹在小公主的尾巴上，以此来显示她那高贵的身份。
“好疼呀！”小人鱼叫道。
“是啊，你想要漂亮，就得忍着点儿！”老祖母说。
唉，她真想摆脱掉这些所谓高贵的装饰，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样子，它们多重啊，带着它们，她都没法在海水里游得快一些！
要是用花园里她那些红色的鲜花来装扮自己，肯定要好得多，但她不敢这样做！
就连她冷冰冰的五姐姐，在去年浮上海面的时候，也不敢违背老祖母的要求。
于是她只好摸了摸自己被海蛎子夹疼的尾巴，向老祖母告别，便像一个水泡那样轻盈敏捷地向海面游去了。
当她浮出海面的时候，夕阳铺满了整片天空，太阳就擦着海的边，正要落下。
所有的云都闪射着玫瑰和金子一样的光彩。
在玫红色的天空中央，长庚星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璀璨，空气清新而温柔，大海波平如镜。
海面上停着一条巨大的三桅船，桅杆上只挂着一张帆，因为空中没有海风吹拂，水手们都坐在桅索的周围和帆桁上。
船上有音乐，也有歌声。
夜幕渐渐落下，无数个奇异漂亮的灯笼亮起来，它们看上去就像世界各国的旗子在空中飘扬。
小人鱼小心翼翼地舷窗游去，虽然她第一次看到轮船很害怕，可好奇心却远远压过了这份恐惧。
每当海水把她托起来的时候，她就可以透过镜子一样明亮的玻璃窗，看见里面站着许多服饰华丽的男子。
他们中间最漂亮的，是那位长着一对黑黑的大眼睛的王子。
他很年轻，肯定不会超过十六岁，也许就和她一个年纪呢。
今天是他的生日，小人鱼很高兴她和他同一天过生日。
水手们在甲板上跳舞，双腿踩在地上的舞蹈对于第一次浮上海面的小人鱼，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过多久，王子走出船舱，到了甲板上。
这时，一百多束焰火忽然同时向天上射去，照得夜空亮如白昼！
小人鱼吓了一跳，慌忙潜回了水中。
可是隔着海水看外边，简直就亮得什么也看不见。
没过一会儿，她又把头伸了出来——这时仿佛满天的星星都往海面落了下来。
她从未见过焰火，幽深海底视这种炽热的东西为危险。
这就好像许多巨大的太阳发出“咝咝”的声响，光彩夺目的火鱼在蓝色的空中飞翔，这一切都映照站在波平如镜的海面上。
甚至船上也被照得那么亮，每一根细细的绳子都看得见，船上的人就看得更清楚了。
哦！年轻的王子多么漂亮啊！
他同人们握着手，微笑着，笑容像极了她花园里那些太阳似的红花儿……
与此同时，美丽的夜空响起了音乐声。
夜已经很深了，她该回去了。
可是小人鱼无法把她的目光从这位英俊的王子身上移开。
那些五彩缤纷的灯笼熄灭了，但是在海的深处却响起了一片嗡嗡隆隆的声音。
她坐在水上，一起一伏地漂着，这样她可以透过舷窗看见船舱里的东西。
但是船加快了速度，船上的帆一个接一个地张开。
海浪越来越汹涌，大块大块的乌云低低地压在空中，远处的血红色闪电步步逼近。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水手们慌忙收起了帆，整艘船上都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大船在狂怒的大海上颠簸着飞速移动。
海水像一座座巨大的波谷，一将船只冲上浪尖。
在小人鱼看来，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旅行，但水手们却不这样想。
船发出“咯嚓咯嚓”的断裂声，厚厚的舱板被袭来的巨浪打弯。
桅杆像珊瑚似的从中间折断了。
船开始往一边倾斜，海水向舱里涌进来。
这时小人鱼才知道他们遇到了危险，而她自己也得提防，在水面上漂浮的船梁和舱板的残骸。
一瞬间，天空变得漆黑一团，船上的灯笼熄灭，她什么也看不见。
当闪电划过的时候，天空又变得非常明亮，船上所有的人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特别注意搜寻那位年轻的王子。
当船断裂的时候，她看见他挣扎着向大海深处沉去。
起初她非常高兴，因为他现在要到她身边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人是不能在水里生活的，而她出门前也没有想起来携带那种红色的海藻。
现在除非他死去了，才能到达海之宫殿。
不，绝不能让他变成一团泡沫！
于是她穿过水中沉下的船梁和舱板，飞快向他游去，完全没有顾及这些东西也会把她砸死。
她深深地潜入水中，又迅速爬上高高的浪尖，最后终于来到了年轻的王子身边。
被吞噬进大海的惊涛骇浪中，他已经再也游不动了。
他的四肢疲软无力，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脸上也没有了微笑。
如果不是小人鱼及时赶到，他必死无疑。
她把他的头托出水面，随波漂流。
黎明时分，风暴过去了。
那条船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块碎木片也没有留下，像被大海生生吞了似的。
火红的太阳从海面上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芒。
王子的面颊仿佛被阳光渡予了生命，可他的眼睛依然闭着。
小人鱼忍不住亲吻了他那高高的美丽额头，将他那水淋淋的头发在卷过的浪花里捋顺。
她觉得他很像海底下她那个小花园里的大理石雕像。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陆地。
陆地上耸立着一座座苍翠的高山，山顶积蓄着皑皑白雪，仿佛一团团的云都在那里落脚歇息。
山下的海岸边有岩石和金色沙滩，它们连着一片棕榈林。
那里有一座教堂或者是修道院，她分辨不清，只知道是像姐姐们和老祖母说过的建筑物。
建筑物的花园里长着柠檬树和橘子树，就好像海之宫殿门口的花园一样。
大海在这里形成一个小海湾，湾里风平浪静。
但是从这儿到积满嬉戏的白沙的山崖边，水都很深，很适合小人鱼游动。
她托着王子游过去，把他放在柔软的沙滩上。
她把他的头放在高处，让他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可他还是没有醒来，小人鱼开始紧张起来，她害怕他会就这样死去。
她猛地扎进水里，用最快的速度朝海底她的花园游了回去——她必须得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