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威远将军府的李威老将军,也是二姨娘真正的后台。
二姨娘这么些年来之所以敢在戚府肆无忌惮的行事,不仅是因为她心机深沉,更为关键的是她有将军府这么一个老父亲的爱护。
据说李威常年在外征战,才换得轩辕皇室某得几十年的安稳日子,使得天厉国成为几国中地域最为广阔、国境最为富饶之地。
也正是因为他常年在外征战,以至于多年来夫人尚无所出,直至年迈才偶然得了一女,宝贝得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给她,也就是戚府的二姨娘李诗。
二姨娘李诗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又受老将军夫妻的溺爱,做事总喜争强好胜,并且逐渐养成了心机,在朝廷联姻中挑中戚家的门楣,可是戚家早已经有了戚纤珞的母亲做当家主母,李诗为了进戚府,表示愿意退而求其次,做妾室。
李威本就不太同意女儿嫁进戚府,但女儿执意如此,他也只好成全,也因为女儿的缘故在朝堂中颇多照顾戚政。
眼看着老人过来,戚政连忙起身给老将军让座,“岳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他还能怎么想到过来,无非是戚雪见势头不对,连着出府请老将军过来坐镇,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只怕二姨娘现在早就已经定案了。
扶老将军坐稳之后,戚雪又赶忙将二姨娘扶到外祖父身前,二姨娘的靠山一道,自然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的哭诉。
李威心疼女儿的遭遇,又看见往日里总是威风凌凌的女儿现下被他们弄成这幅样子,当即面色拉了下来:“怎么说我家女儿也来你欺负有些年头了,其间是做过不少错事,但是她如今也有心思改正,戚丞相何不高抬贵手,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威表面上称呼戚政为丞相,但是语气间却是命令的语气,朝廷这些年来为了四处震慑周边国家,大力重武轻文,再加上李威又是两朝元老,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是以戚政也不得不在他的跟前听训。
听他一言,戚政的语气也软了不少:“岳丈大人说的是……”
“等等……”戚纤珞要是再不出言,只怕今天这个事情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她冷声道:“二姨娘身上背了一条人命,又几次三番害我祖母,如今我祖母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李老将军就想凭一己之力将这件事情算了?怕是没那么简单!”
“你这个贱人……”
二姨娘的形象早已经毁了也不在意多毁这么一道,指着戚纤珞便骂道,好在被戚雪拦了下来,她道:“左右不过是一个贱婢的命,大姐姐难道想要我娘亲偿命不成?”
“京城里盛传二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温柔贤惠、柔弱有余,没想到也有这么草菅人命的一面?丫鬟的命便不是命了?”是她自己要撞倒枪口上来,戚纤珞在今日绝不退让。
戚雪被她这一番话呛得说不出话来,一张粉嫩的小脸上青红皂白的变了好几个颜色。
李老将军护短,当即便厉声道:“戚丞相,如今世道变了?我来你戚府竟还要看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脸色?”
他是出身行伍的将军,即便上了年岁,一身的威严还是在的,戚政也是一把岁数的人被他当着众人的面子一声训斥,顿时感觉颜面尽失:“还不给我退下,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
三姨娘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早前还会帮着戚纤珞说几句话,如今看着李威老将军来了,只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状态来。
戚纤珞本也就不指着她办成什么事儿,可是错过这么一个大好时机,要想再拿住二姨娘的把柄,更是难上加难。
她加紧言辞:“二姨娘上次打死丫鬟的事情,父亲明明知道却不给予处置,可是二姨娘不但不知道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地给祖母两次下毒,父亲还要当没看见?那下一次二姨娘若是要将我置于死地,父亲是不是还要当做没看见?”
他们既然不怕事情闹大,她戚纤珞自然也不怕,恰恰相反,最好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里,闹到让他们想收拾都困难!
“反正我话就晾在这里,若是不处置了二姨娘,我明日就去请圣上定夺,总归我上次治好了宁王殿下的病,皇宫里还欠着我一些情分!”
说道最后,戚纤珞还将轩辕宁天搬了出来,李威的确名声远扬在外,但毕竟是上一辈的老人了,如今轩辕宁天战神的威名比他显赫不知多少倍,朝中那群随风而倒的小草又该倒在哪一方呢?
戚政心中自是有一杆秤的,再三权衡之后,还是腆着脸同李威道:“岳丈大人,你看她也犯了不少事,若是对我那老母亲没个交代,未免也……”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李将军年老但也不糊涂,当即将丫鬟奉上来的新茶掀翻在地,那茶杯不偏不倚,正好碎在戚纤珞的脚边,滚烫的茶水溅了些许在她的脚上。
他是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是戚纤珞早有心理准备,跟他们这些人耗上,必须要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和果敢。
下马威不成,李威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他沉声道:“前几日听闻戚丞相主张与北渊国和谈边境之事,被人弹劾与北渊人颇有渊源?”
这种空穴来风的话皇帝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如今北渊在与天厉国交界处大肆兴兵,天厉国若是还主张和谈,定会被人认为怕了北渊,再说天厉国疆域富饶,一旦被北渊打开缺口,其他几国又怎会不来分一杯羹?
连戚纤珞都懂的道理,没想到戚政竟然在这件事上面犯了浑。
想必如今皇帝对他也有几分不满,谈到这个事情,戚政的面色不太好看,相反的是李威舒色不少,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我知道小女如今不懂事给戚府惹了不少麻烦,若是小女还在戚府,我将军府自然会记挂着戚府,戚丞相,您说是也不是?”
他这是在用朝堂之事威胁戚政,若是二姨娘还留在戚府,他自会让朝廷里的人护着戚府,若是他要休了李诗,那些人必定会在这时候踩上戚府一脚,皇帝原本对戚政只有几分不满,最后也会变成十分不满,戚府也将面临危机。
孰轻孰重,戚政哪会想不到,他压着声音吩咐道:“二姨娘屡屡犯错,屡教不改,便罚她在后院祠堂诵经礼佛半年,为老太太祈福。”
二姨娘犯下滔天大祸,戚政一句不轻不痒的罚她诵经礼佛半年就了事?
戚纤珞面色一沉,刚要说话,又听得戚政下一道命令传来:“这几日洛儿查案也累着了,将大小姐带回屋里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外出!”
即刻就有两个小厮上来架住戚纤珞,将她带下去。
戚纤珞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屋里的一群人,二姨娘有李威撑腰,面露得意之色,三姨娘默不作声,戚政对着李威略微讨好之色。
她恍然察觉到,这一屋子的人心中全是利益和盘算,就连戚政从小被祖母抚养长大都对她能下这么狠的心,就更别提二房和三房的人了。
戚政为着他所谓的戚府大业,一面看将军府的脸色行事,堂堂一国丞相也能露出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还为了她不会去御前闹事,竟然生生将她囚禁在戚府,对祖母的病更是不过多追问一句。
心,真是寒了。
戚纤珞冷冷一笑,这样的一家人,枉费祖母为他们细心盘算,到头来却是圈养了一圈白眼狼,还要将祖母的最后一点价值利用干净。
“老爷,老太太醒了,说是要单独见见大小姐。”
戚纤珞刚刚被带到门口,林妈妈便赶忙从外面进来道。
祖母醒了?
戚纤珞跟着林妈妈一起进了祖母的房间,看到祖母躺在床上,干瘦的脸上似乎只有一层枯老的树皮贴在脸上,她的眼神迷蒙看不大清楚,只得凭着感觉朝她伸手:“是大丫头来了?”
伸出的手上青红色的血管和筋脉根根凸起,这是种不正常的颜色,到底还是有余毒在她的体内扩散了。
她的时日不多了,戚纤珞知道,身为医者时时刻刻都在同死神抢人,可也有很多时候,人是争不过死神的。
人固有一死,若是寿终正寝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可是祖母是被二姨娘的阴谋诡计害成这样,她怎能不气。
自她上次回来给祖母祛毒之后,祖母让她保全戚府,戚纤珞心中赌气便不常来看望祖母,没想到现在再看到祖母,竟然又瘦了不少。
她握上了那只手,声音有一点点哽咽:“祖母……”
“祖母知道,你一向都是个好孩子,生性便温柔纯善,”她说话的声音极慢,每个字都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来:“祖母也知道,你恨二姨娘,祖母原本不想告诉你,可是祖母终究不能瞒你一辈子……”
“怎么回事?”听祖母这个话,好像她娘亲的死是另有隐情,戚纤珞的心骤然一恸。
缓了一口气后,祖母接着说:“你娘亲在来到戚府的时候便是深中剧毒,怀你的时候又将你身上的毒素全部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身子一直不大好。”
记忆中,原主的娘亲的确是身子不大好,三天两头的犯病,戚纤珞原以为是娘亲天生身子就不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故事。
“我将这些告诉你,是因为你娘亲深爱你爹,”祖母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还在坚持道:“她也不希望看着戚府毁在你的手里!”
说道最后,也还是戚府,戚纤珞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气:“戚政他为了保住戚府的颜面,连给祖母下毒的二姨娘也能包庇,祖母你还想着他?”
“你如今执念太重,日后会明白的……”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祖母终于合上了眼睛。
“祖母?”戚纤珞的眼神一变,唤了一声之后祖母竟也没有反应。
手迅速搭上她的脉搏,冰凉的手腕上哪里还有一丝跳动的经脉,原来刚才竟是祖母的回光返照?
她只知道祖母的时日不多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照顾祖母,怎么就走了呢?
心中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她的血肉,若不是因为她和二姨娘之间的斗争,想来也不会连累祖母……
她虽不是原主,可到底承了原主的记忆,祖母对她们母女一向是照顾有加,是她在整个戚府里唯一的温情了。
如今这唯一的温情也随着二姨娘的阴谋断送,她对二姨娘的恨意,又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