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进屋,肖梧铮缓缓倒了杯茶,随后戚纤珞也跟了进去。
“当真。”肖梧铮答道。他倒是一脸淡然,似乎并没有撒谎,见戚纤珞仍然不信,才又解释道:“我何必骗你?”
肖梧铮所言非虚,他与戚纤珞并不熟悉,也没必要为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骗她,但在此事上,戚纤珞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知道肖梧铮与轩辕宁天素来不和,如今趁机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轩辕宁天可能受了重伤,无法回天厉国,而他却先一步赶了回来。
戚纤珞的设想倒还好些,不过是认为轩辕宁天带伤留在了南祁国,只要好好救治,或许还能活命,可若是据肖梧铮所言,他如今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既然将军不知,那……”戚纤珞不信他所言,可他既然不肯说,那自己又何必再与他浪费时间?
见戚纤珞起身,打算离开,肖梧铮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有人曾在战场见过宁王。”肖梧铮边喝着茶,边注视着戚纤珞,对她说道。
这样的神情,戚纤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明明知道他是别有用心,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要不要,我将那人叫来?”见戚纤珞愣在了一旁,肖梧铮继续问道。
他知道,她已经上钩了,只要继续放长线,便可拉这大鱼上岸。
戚纤珞是个精明的人,往常不会轻易被这样的小把戏哄骗,可如今关乎轩辕宁天,她自然也乱了方寸,只是一心想要得知他的下落。
戚纤珞用了点了点头,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叫李良来。”对着管家吩咐一声,肖梧铮只等那个名叫李良的人来。
“是。”管家应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一个人便跟了进来。
“将军,李良已带到。”管家严肃的神情,像是带了个要受审的犯人一样。
戚纤珞打量着此人,不知肖梧铮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
看他的打扮,并非富贵人家的公子,反倒身强体壮,肤色黝黑,像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士兵。
今日的他没有穿着盔甲,倒确实有些难认。
“参见将军。”见肖梧铮正坐在厅中,李良立刻上前对他行礼。
“起来吧,这位姑娘想见见你。”肖梧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多的在意礼数,又瞧了瞧身旁的戚纤珞,让李良去见她。
“初次见面,还请姑娘有话直说。”李良倒是委婉得很,上前施礼,随后便问起了戚纤珞的用意。
既然肖梧铮说,戚纤珞要见李良,而两人又不相识,自然是有话要说的,至于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便要看戚纤珞怎么问了。
“听闻你在南祁国曾见过宁王,不知……”戚纤珞不好开口,只是问了个大概。
她也不知自己得到的,会是怎样的回答。
“是,曾在都城见到,只不过……”他回答的倒是干脆,戚纤珞的话刚刚说完,他便已经接上了,可前半句还答得斩钉截铁,后半句便又支支吾吾起来。
见他如此模样,戚纤珞的心便立刻紧张起来。
她知道这李良是肖梧铮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想借他之手,让自己得知轩辕宁天已经归西的消息,毕竟单是从他口中说出,自己绝对不会相信。
从一开始,她就怀疑起了两人,肖梧铮再怎么样也是个将军,哪里会轻易记得个小小士兵的名字?
她虽疑惑大于信任,但只要说起轩辕宁天,她还是免不了要上几分当。
“只不过什么?”戚纤珞追问着,生怕他开口,又怕他不肯开口。
怕他开口告知自己的,是有关轩辕宁天的噩耗,怕他不开口,便无法再从别处得知他的现状了。
或许,他已经不好了……
这样的想法在戚纤珞脑中浮现,让她瞬间失去重心,险些跌在了地上。
“我见到宁王时,他已经……”李良说着便皱起了眉头,还缓缓将头低了下去,像是在努力酝酿悲伤的情绪。
在这种事上,只要是装的,自然不如发自内心,戚纤珞一眼便能看出来。
戚纤珞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低下头后的他,脸上并没有半分惋惜,只是想要快些结束这场戏,不想继续演下去了。
“他,他怎么了?”戚纤珞一面对他怀疑着,一面又颤抖着声音,询问轩辕宁天究竟如何了。
她希望多听到些有关轩辕宁天的事,可又希望李良所说都非事实。
若轩辕宁天真的已经离她而去,她甚至都不知道往后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稍等片刻……”李良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抹了一把看不见的眼泪,随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戚纤珞都快要怀疑李良是否已经离开了将军府,他这才抱着一个包袱,慢悠悠走回来。
将包袱放到桌上,像是安排好的一般,丝毫不需要征求肖梧铮的同意,干脆把死人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戚纤珞仔细看着李良手上的动作,还在猜他此刻要耍什么花样,却突然怔住,眼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摆在她眼前的,是轩辕宁天在赶往南祁国前,她特意为他缝制的衣裳,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出自她的手,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件同样的,如今只是看着它,便能想到轩辕宁天了。
那衣裳上面布满了战火掠过后所剩下的灰烬,还有一半袖口已经被燃尽,若是穿在身上,足以露出半个手臂。
她无法想象当时轩辕宁天究竟遭遇了什么,竟连这件衣裳都变得如此惨败不堪。
“这是……是他。”她将那件衣裳轻轻拎起,放在怀中用力握紧,如同再次将轩辕宁天拥入了怀中,像这样的重逢,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的。
他答应过自己,会平安回到天厉国,可他终究还是还是食言了,他不仅没有得到平安,连人都没有再回来。
想着当日的种种,戚纤珞泪如雨下,哪里还顾得上身旁的两人用怎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往往得到过最好的东西,才最怕失去,而老天偏要与她开这样的玩笑,将一切都从她身边悄无声息的抽走,等她反应过来,早就为时已晚。
她只好躺在那片残破的废墟之中,无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