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之所以没一开始就想到要找戚素素帮忙，一来是惯性让他们认为只有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最好，二来，戚素素是戚家的人，正常思路来看眼下和他们就是对立，再者，她之前出名都是帮人看病，但江沐翰是外伤，不是一个性质，没人知道她擅长不擅长这方面。
但太医院都说无能为力之时，江宁远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为了不让双方不自在，江宁远一开始就只当戚素素是煜王妃，而不是戚家的女儿来对待，因此态度还算真诚恳切，并没有前怒到她头上来。
戚素素有意帮把手，可要是病患家的人甩她脸子，纵使可以理解，但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后面就算该治还是会治，有些额外福利就未必肯给了。
江宁远态度摆的正，戚素素也没端王妃的架子，知道对方心系儿子的伤，都没多寒暄就让人领路直接去看伤患。
这一回姬无天并没有跟过来，以他的身份，没必要特意兴师动众在这节骨眼上特意登门，平白给外界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错觉和议论。
她身边明面上只有固定的丫鬟三人组，以及阿西，一共四个人。
南星照例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危，等治疗开始后，阿西实习，青黛和红莲就帮她打下手，各有分工，谁都闲不着。
到了江家大公子江沐翰住的院落，屋里屋外的站了不少江家的人，除了江宁远夫妻外，还有江家其他另外两个儿子，庶子江沐霖，还有嫡出小幺儿江沐晨，另有三个女儿，其中两个庶出还是不久前得了信从夫家赶回来的。
一行人见到她以后纷纷向她行礼，有眼含期待的如之前在家里见过一面，这会儿还肿着眼睛的小幺儿江沐晨，也有人面无表情，或是含着一丝怀疑或是迁怒。
对这些同辈，戚素素倒是没放在心上，在江尚书的带路下直接进了屋。
刚踏进房内，戚素素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
这并不奇怪，几乎被砍断的腿创伤面可不是一般得大，想止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晚上过去，光是一个失血过多就足够威胁到江家大公子的性命。
等到戚素素走到内室看清了江沐翰腿部缠着的厚厚的绷带上鲜红的血迹，更是露出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态。
“见过煜王妃。”室内仍然在忙着为江沐翰稳定情况的太医和其他几个打下手的医生便恭敬地向她行礼，不等她提问便主动将伤情详细地说明了一番。
前来为江沐翰治疗的太医对江尚书提议找煜王妃求助之后，心里不是不后悔的。
倒不是怕煜王妃抢了太医院的风头，而是他不清楚煜王妃是否擅长治疗这种伤势。
他当时一方面是同情江家人，另一方面盖因另外两个为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治蛇毒的同僚对煜王妃颇为推崇，让他当时脑子一热，就想到煜王妃说不定能再给他们一次惊喜。
可冷静下来后再一想，万一她只是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不善于外伤治疗呢？他岂不是要江家和煜王妃两头得罪？
也因此，解说时，太医格外留心煜王妃的表情变化，就想着万一对方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为难之色，就想办法解围救场。
“……老夫已经尽量用针灸之法为江大公子止血，但创面实在太大，依旧未能完全止住，而且，因为看伤江大公子的人将左腿整个小腿筋骨尽数斩断，凭老夫的医术，实在很难为他将腿完全接回去。”
退一步说，就算是硬将腿缝合回去，筋骨无法重新连上，不能使其和身体同调，还是一条废腿，和彻底去掉，或是安装假肢没什么分别。
这一番话太医早就和江宁远夫妻说过，但再听一遍，夫妻二人依旧难受得紧，江夫人更是再次禁不住哭了起来，“我的翰儿！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好了，别哭了，先让煜王妃帮翰儿看看吧。”江宁远拉住夫人，低声安抚了两句。
戚素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亲自为江沐翰号脉，并且查看了一下伤处。
脉象毫无意外，是受了很重外伤后常见的失血过多的脉象，没什么稀奇，但伤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戚锦荣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纨绔，经常在外吃喝玩乐，第一次带着姬小羊回戚家时，他就说过，戚锦荣年纪轻轻的身体都快被掏空了，这样的人，竟然能把江家大公子的小腿几乎一刀切？
是吃菠菜了吗？
还是从哪儿得来了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颇为坚硬的人腿骨都一刀砍断？
不过这些都是办案的人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要八卦尽可以等回去以后再和姬无天叨叨，眼下还是要先将自己的诊断结果告诉殷切等待着她的江尚书夫妻。
戚素素没卖关子，更没盲目给江尚书过度的希望，第一句就先肯定地告诉他，“大公子的腿要想完全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断得太惨烈，除非是有神仙手段才能恢复如初。
江尚书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并不觉得多失望，看煜王妃胸有成足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后话，安静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虽然不能完全治愈，可若是江家愿意配合本王妃，将大公子的治疗全权交托，本王妃可以保证让他恢复到最少七成以上。”
“此话当真！？”江尚书和江夫人同时激动起来。
旁边的太医迫切地追问了一句，“不知煜王妃准备用何方法为江大公子治伤？”
戚素素淡淡道：“缝合之术。”说白了就是外科手术。
太医面色一顿，表情有些犹豫，“寻常的缝合之术对这样的伤势恐怕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戚素素一抬下巴，“本王妃自有独到的方法可以成事，只是，缝合也并非一蹴而成，或许需要二次治疗，三次治疗甚至更多，整个治疗周期会很长，治疗结束后还需进行很长时间的复健，最终恢复到什么程度，全看伤患自己的意志力。”
这和她医术好坏无关，这种伤势本就不可能短时间内随便吃几副秘方后马上回复过来，普通骨折还有伤筋动一百天的说法，更何况是直接断腿。
“本王妃还要提醒江大人，治疗越快开始越好，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治愈率会大幅度降低。”到时候神经完全坏死，她就算是神仙也没法子。
“老爷……”江夫人下意识地看向江宁远，寻求一家之主的意见，但脸上分明满是对戚素素提起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的后果的焦急。
江宁远看了看床上面无血色的长子一眼，没多犹豫便道：“那就有劳王妃替翰儿医治了！有任何需要，王妃尽可开口提。”
“既然如此，先签一份手术同意书和免责书吧。”
手术同意书？免责书？这些都是什么？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
戚素素提前准备好了现成的范本，只需要在上面根据江沐翰的情况多加几条内容就可以直接使用。
江宁远结果同意书看了看，上面罗列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并发症等，还有免责声明。
救人归救人，为防途中出现什么意外，自己落不着好还要反被迁怒埋怨，该提前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江夫人也跟着看了内容，第一反应就是皱眉，直觉上面的那些条件都有利于煜王妃，对他们很不利，万一真把她儿子治出毛病来了怎么办？他们还不能找人负责？
还是江宁远比较理智，一句话让江夫人清醒了过来。
“总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差了。”
江夫人沉默。
是了，一条腿都几乎废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这些都只是一点微小的可能性，又不见得一定会发生，迄今为止煜王妃过手的病患有哪一个最后没治好的？
江宁远很快就在同意书上签了字，戚素素满意地将东西收好，才吩咐道：“接下来就劳驾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出去等候，另外，多准备一些干净的用开水躺过的纱布，晾干后拿来待用。”
说完，又示意红莲红莲将‘家伙事儿’拿出来。
手术工具，自制消毒酒精，手术服，口罩，头罩，麻醉药散，为了保证治疗期间不会继续失血，还要准备上同样自制的输血袋和输血管等，至于血袋，等青黛给江家的人试一下血型，谁适合，谁献血。
众人一看她准备如此齐全，虽然有些东西看不懂具体用处，但至少看了让人觉得她是有备而来，对她更加放心。
太医看得双眼发亮，内心求知欲熊熊燃烧，有心想自荐留下来的名额，却又担心自己看见什么稀罕治疗手法后不小心反映过大进而影响到治疗，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暗自叹了口气，跟着要去准备东西的江宁远夫妻离开了。
闲杂人等走后，戚素素对青黛和红莲道：“等会儿老规矩，一个帮我递手术刀，一个帮忙清理手术期间的脏污，抽出手来的时候记得帮我擦汗。”
随后又吩咐阿西，“难得的观摩机会，在一旁看好了，手术结束后我要考你的。”
阿西顿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是，王妃！我一定认真看！”
待一应用具都准备就绪，手术便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