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翰的事不日便在京中传开，引起了轩然大波。
尚书府的公子，在京城权贵圈内都算得上是身份很贵重的二代了，这样的人被人砍断了腿，行凶的人还是另一个尚书府的公子，其影响之恶劣，可以说是在这两年京城各种大小事件中都排名前列了。
涉事的戚家，谢家，江家，以及宫中都被惊动，大理寺和刑部迅速行动起来，作为涉案人员的戚锦荣和谢云海更是当时就被拿下。
嫡长子在任何家中都是分量最重的子嗣，忽然被人几乎半条腿被人砍下来，吏部尚书根本无法接受，第二天凌晨宫门刚开就入宫告御状去了，所有权贵人家都明白，此事绝对不可能善了，不论结果如何，两个尚书府的仇都结定了。
但事关权贵圈中分量不低的戚家和谢家，案件没那么快了解也是可以预想得到的，更加迫在眉睫的，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最终结果的，还是江家大公子的伤情。
若是伤势修养一年半载的能恢复到没受伤之前，可能事情还有点转圜余地，一旦确定要落下终身残疾，就意味着江沐翰未来在京中永远逃不开被人私下议论，以及仕途的终结。
虽说为官者不一定非要要求高到不能有任何身体上的毛病，可一个瘸子，总归会成为官场上的异类，不论旁人的目光，还是个人心态都会有很大影响。
都说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可仕途被毁，身体残疾又能好到哪里去？钱财没了还可以再赚，可身体废了就是一辈子都完了，严格算起来，这样的打击比钱财这类身外物还让人难以承受。
吏部尚书江宁远在事发后真是恨不得带着人冲到戚家狠狠打砸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最终，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没有做出这等鲁莽之举。
他们江家这次是完全的受害者，一旦他在事情没出结果之前先发泄一通，说不得戚伯翰那个老东西会借机生事，将戚锦荣保下来。
就算是为了给长子一个真正的公道，他也要先忍住！
眼下还是先确认长子的伤势最紧要。
吏部尚书是朝中重臣，皇上很重视此案，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了太医院中最擅长骨科的太医去为江沐翰诊断，只可惜，太医的诊断结果并不如意。
其实想也知道，半条腿几乎都被生生砍下来，只剩下点皮肉连着，就算是医术再高明，能把腿重新缝合起来，又如何能让江沐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落个残疾几乎是没跑的事儿。
整个江家的气氛可以说是愁云惨淡，江夫人更是悲痛得直接哭晕了，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长子以后要成为一个废人的事实。
江宁远虽然一直认为长子并没能继承自己的优秀，可到底是自己嫡出的大儿子，心痛并不比夫人少，对戚家的恨意也更浓。
太医看江尚书，还有去了半条命，面无血色一直昏迷着的江沐翰，着实有些不忍，迟疑了许久，才对江宁远提了个建议，“老夫惭愧，只能保证大公子性命无忧，无法让他完全恢复，但是……这京城却还有一人医术高明，近来名头颇盛，江尚书或许可以一试。”
江宁远表情微顿，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煜王妃头上。
可煜王妃也是戚家的人……
不，不一样。
江宁远很快冷静下来。
虽然恨极了动手的戚锦荣，还有戚家，但他知道煜王妃和戚家关系并不好，之前在千秋宴上更是发生了已经是才人的戚家二小姐推煜王妃入水的笑话。
哪怕他心中多少对姓戚的心怀芥蒂，可比起大儿子的伤势，这一点芥蒂自然无足挂齿。
只是他不知道，煜王妃是否会有所顾虑，毕竟戚家不管再怎么样，仍然是她的娘家。
江宁远并没有犹豫太久，夫人的悲痛欲绝，和大儿子的惨状就让他做下了决定。
不管煜王妃是否会答应，他至少要先尝试过，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戚家。
“老爷！你可一定要救救阿荣啊！”二房陈姨娘哭哭啼啼地说着，脸上满是焦虑和惶恐。
她早知道自己儿子能力远远比不上老大戚锦宗，不管是出身还是心机都注定了不可能夺得戚家的家业，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日后分家的时候，该她儿子的不要少了就够了，平日里随便他要怎么玩多无妨。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玩脱了，连吏部尚书的嫡长子都敢动手，还直接把人腿给砍了。
这可不是平日里的一点小打小闹，一个不小心，她儿子后半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好了！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我早说过要让他收收心，可你这个当娘的可好好教过他！？现在可好，竟然给戚家惹来如此大的祸事！”戚伯翰气得脸色铁青，看陈姨娘只知道哭，更是格外厌烦。
换做平日，能看其他几房妾室的笑话，谢安如肯定了不得，但这一次不一样，涉案的不单单是戚锦荣，还有她的亲外甥，她大哥的长子谢云海。
虽然事发之后二人马上就被人扣下，至今还不清楚具体因由，但既然两个人一起拿下，必定是谢云海在里面起到了某些作用，很可能脱不了干系，这就由不得谢安如不急了。
“老爷，不如让雅儿帮锦荣还有云海说说情吧。”为今之计，谢安如能想到的就只有让戚锦雅向皇上吹枕边风一个主意了，在她看来，这也是相当有效果的一种法子。
“那逆女之前把锦玉推下水，这两日才解禁，根本连皇上的龙床都未能上过，她能说什么情！？”戚伯翰提起这个就更生气了，一个两个的，这些儿女就没有让他省心的！
“更何况，真要吹枕边风，她能比得上娴妃吗！？”作为四妃之一，又是最小的七皇子的母妃，娴妃的分量比戚锦雅不知道重了多少，有她和江宁远一起发力，这事儿怎么都小不了。
他基本已经放弃要把二儿子全须全尾摘出来的可能性了，更多还是不想因为此事连累整个戚家，还要和江家结仇。
“锦玉，煜王妃呢，老爷！”陈姨娘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救命稻草，急声道：“煜王妃得煜王重视，在皇上皇后那里也颇得眼，若是她愿意帮阿荣求情，肯定有用！”
戚伯翰和谢安如同时神色一变，后者反射性地就想否决了这个提议，可想到谢云海，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难得保持了沉默。
因为戚锦玉之前多次对自己不敬，让戚伯翰选择性遗忘了大女儿的存在，被陈姨娘一提醒，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关系在。
作为王妃，皇室的媳妇，她开口的分量确实不轻，或许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江宁远总不可能连煜王的面子都不给吧？
很快，戚伯翰就将管家叫来，“去煜王府找王妃，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找她，让她速来！”
戚伯翰丝毫没考虑过戚素素不会伸出援手的可能性，在他的认知里，不论他们自家人怎么闹，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家的事，一旦牵扯到其他麻烦，同样是身体里留着戚家血的人，必定要站在自家人的一边。
只可惜，没多久，派去传话请人的人就无功而返，还带回来一个让戚家人都不淡定的消息。
“那边说，煜王妃一个时辰前已经先一步去了江家。”
“什么！？”谢安如第一个炸了，“出了这种事，她不赶紧回娘家帮忙，竟然去了江家？还真是要和家里彻底翻脸不成！？”
这时候去江家，不就是变相地表明态度同时还和他们划清界限？煜王爷是不是也会站在江家那一边，趁机一起对付戚家？
陈姨娘差点哭晕了，连最后的救命稻草都没了，她还有什么指望。
戚伯翰一开始也被气得够呛，可转念一想，她此去十有八九是为了给江沐翰治伤，如果她真能让江沐翰的腿尽可能恢复得更好，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待戚伯翰给谢安如和姨娘解释过其中利害关系后，二人才稍微缓过劲来，开始转而担心对方的医术再怎么好，能治得好残废吗？
谢安如甚至阴暗地想着，若是那死丫头去了之后被江宁远迁怒，让煜王府代替他们戚家和江家对上，转移一定注意力，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以防万一，谢安如还是跟戚伯翰提议，等人从江家回来后叫回来一趟，和她强调一下利害关系，别真的拎不清，为了之前的矛盾就胳膊肘往外拐。
戚伯翰也是这个意思，让人随时注意着王府的动静，同时还要和岳家那边商量一下如何发力，尽量把事情的影响和损失控制到最小范围内。
在戚家忙碌之时，戚素素已经带着人来到了江家。
按照她之前的想法，为了提升自己的逼格，是不该再轻易出诊的，但江沐翰那情况，让江家把人抬到王府，着实是太强人所难了，她只能自己再跑一趟。
再者，自从决定和姬无天试试后，她除了每日研究她那些药，还有以往的病例，偶尔还是会想想帮姬无天一点忙。
上一次帮卓家看诊，让那位卓大人不再继续找姬无天的麻烦，这回若是能给江家卖个人情，能不能帮戚锦荣赎罪什么的她压根没想过，倒是可以让吏部尚书江大人欠姬无天一个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