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勇士大多是骑马前往战场,并将他们的战马拴在其战线的后面。在布鲁南堡之战中(937年),当英格兰军队击败诺曼人和苏格兰人联军取得胜利之后,他们重新登上战马对败退的敌人进行追击。这种机动能力使得他们比没有骑兵的纯步兵军队更具优势———在被打击的敌人没有被包围或陷入伏击圈时,单纯的步兵军队只能击败敌人而不是完全摧毁他们。骑兵下马作战同样给予英格兰人以相当大的战略机动能力。在1066年,哈罗德国王先率军北上至斯坦福桥,击败了哈拉德·哈德拉达的挪威军队,然后立即挥师南下,迎战威廉公爵军队的入侵,两支军队同时出现在同一区域内。
盎格鲁-撒克逊的军队从战术层面来看,肯定不是完全一致的。例如,1063年,哈罗德·戈德温森和他的兄弟托斯蒂格在威尔士作战。根据爱尔兰人杰拉尔德所述(记录于1200年),哈罗德给他的下马骑士装备了轻便的羽毛盔甲和轻型的盾牌,以应对威尔士人的游击战术。托斯蒂格率领英格兰舰队将军队运送到威尔士山谷的靠海一端。由于无处可逃,威尔士人杀死了他们的王子格鲁菲德,并将他的头颅呈交给哈罗德,以示他们投降。
在黑斯廷斯,为了对抗英格兰人密集的盾墙,诺曼人设立了一道三线作战的阵形。最前端是步兵、弓箭手和长矛兵(这些在“巴约挂毯”中并未有所体现,而是由普瓦捷的目击者威廉所述)。诺曼弓箭手首先发动进攻,然后长矛兵也向英格兰阵线发动冲击,并为骑兵预留了通道。当这些战术失败时,诺曼长矛兵向后撤退,组成密集的方阵。围聚在这些方阵旁,诺曼骑兵在每次进攻后都能重新集合起来。英格兰军队的抵抗是如此顽强,使得威廉的左翼部队溃败逃跑。这使一些英格兰防御者脱离阵线进行追击,但后来他们却又被机动性更强的诺曼骑兵所包围,并被纷纷砍倒在地上。
据称,威廉公爵受这一战果的启发,指挥他的骑兵进行了几次佯攻,以削弱英格兰的防线。据记载,哈罗德的两个兄弟,可能在指挥试图追击的过程中被杀。当持续了一整天的战争进行到傍晚时,威廉命令他的弓箭手向天空进行射击。疲惫的英格兰战士无法再将他们沉重的盾牌举起来护卫自己,因而纷纷被箭射中,正如哈罗德国王自己那样。威廉利用此举制造了很大的混乱,然后指挥他的骑兵向敌人已被削弱的防线进行冲击,敌人的国王被砍倒后,他的军队四处逃散。
虽然战争结果是失败的,但英格兰人的防线设置还是十分有效的,侧翼和后方由树林掩护,前沿部署在一个斜坡上,以减轻敌人骑兵的冲击力。长达11小时的鏖战充分体现了英格兰士兵的抵抗能力。如果诺曼人只是单纯依靠骑兵的话,英格兰人就有可能赢得这场战争。然而,诺曼人的优势在于拥有一支真正的火力均衡的军队,并且能够利用好每一个部分,包括骑兵、弓箭手和长矛兵,这就决定了当时的战局。
盎格鲁-诺曼人征服英格兰的战争致使英国步兵传统与诺曼骑兵、弓箭兵的传统结合起来,这在后来诺曼底发生的3次战争中都有所体现。1106年,在廷切布雷发生的内战中,英王亨利一世和他的兄长诺曼底公爵罗伯特都采用了骑兵下马作战以增援步兵的战法。但是,亨利另保留了一支侧翼骑兵,由他的随从曼恩的赫利亚斯指挥,部署在离战场不远的地方。两军的战线一经接触,赫利亚斯便率领着侧翼的伏兵出击并击溃诺曼的反叛者。
1118年,在阿朗松一役中,安茹的富尔克更好地使用了他的步兵军队。他将长矛兵和弓箭兵联合起来,抵抗诺曼人的骑兵。随后,当诺曼人撤退时,他又命令自己的骑兵进行反击。1124年,在兹罗德堡,保王党领袖奥多·博尔冷将下马骑士部署在阵形的中间,弓箭手分列在两侧。奥玛丽率领蒙特福德叛军的骑兵向诺曼人的阵形中央,即战旗所在地发动冲锋,但被诺曼弓箭兵所射杀,而后又遭到敌军主力的反击。这一场景被认为是两个世纪后克雷西会战的一个缩影。
再回到英格兰。1138年,杜尔汉大主教在北阿勒汉遭遇到苏格兰的入侵军队。苏格兰军队由一些长矛兵方阵、小型骑兵部队和大批野蛮的加罗韦人组成,加罗韦人是阵形松散但却十分可怕的勇士。盎格鲁-诺曼骑兵与他们的自由人军队(英格兰步兵)一同作战,以增强这些步兵的决心。弓箭兵散布在骑兵之间,被骑兵所保护,当苏格兰人冲击时,他们有时就可以撤退到步兵的阵列中去。由于没有穿戴盔甲,加罗韦人很容易成为这些弓箭手的目标。加罗韦人发动冲锋,然后被射杀,最后溃逃。战争以苏格兰人的惨败而告终。
这些战例显示了盎格鲁-诺曼人战术的灵活性。这可能因为那些口头传述的战争经验或是残余的手稿,例如维吉提乌斯的书稿,给了指挥官一个适当的框架来进行灵活多变的阵形布局。战争是上层阶级的专长:在法国,他们周游各地,而且有着共同的语言。一个英格兰贵族,遇到另一些骑士,他们曾经在法国、西班牙、南意大利和巴勒斯坦与法军、阿拉伯军队、拜占庭和土耳其军队交过战,这都是不足为奇的。
阿尔苏夫之战(1191年)1191年9月8日,“狮心王”理查、英格兰及十字军联盟的首领,在阿尔苏夫遭遇萨拉丁的军队。阿尔苏夫是一个小型港口,位于叙利亚海岸边。事实上,这场战争是自十字军最近在夺取阿卡城后,行军两周以来,两军冲突的一个顶点。十字军最终的目标是耶路撒冷,但要实现这一目标,他们不得不忍受穆斯林军队不停的袭击。穆斯林人认为十字军不应该抵达那里。尽管在民间的传说中,大多数十字军战士尤其是理查,总是和那些勇猛的骑兵联系在一起的,但理查也谙熟步兵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的作用。步兵不但能让骑兵部署在持盾的长矛兵的阵线后,以保护数量不多的骑兵以及他们贵重的战马,而且能够使用弓箭和十字弓击退前来袭击的敌人。只有当敌军毫无组织或者有生力量已经消耗殆尽时,理查才会让骑士发动进攻给敌人以毁灭性打击。这种作战程序要求军队熟练地掌握那些有相当难度的战术,也要求指挥者拥有最高品质的指挥才能。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1096~1099年)的勇士们,在抵达阿尔苏夫前的1个世纪已经来到了东方,学会了如何在恶劣的地形条件下行进。他们军队的主体是重型步兵,与此同时,他们的敌人征募了大量机动性强的骑兵。土耳其弓箭骑兵对于基督教骑兵来说特别危险,因为他们能够射杀战马,使得十字军至关重要的武器———马上冲锋不能有效发挥作用。通常会认为所有的穆斯林军队都是这样的士兵,但弓箭骑兵往往是土耳其人。阿拉伯的骑兵更擅长运用长矛这一更常规的武器来进行战斗。然而,穆斯林统治者都相当重视马上箭术的作用,并招募了更为灵活的轻型弓箭骑兵。他们同时建立了一支拥有大量重型骑兵的军队,被称为马木鲁克。这种骑兵通常先停在原地对敌人进行射击,在削弱了敌军后,再以长枪和钉头锤进行冲锋。
为了应对这一威胁,十字军指挥官巧妙地运用了他们的步兵,将其与骑兵紧密结合起来。因此,他们发明一种阵形以开展他们的“战争步伐”。本质上看,十字军军队是一个紧密的整体,主要组成部分是长矛兵和投掷步兵,他们紧紧倚靠在骑兵和辎重的周围。第一次东征的十字军战士曾经学习过如何使用此阵形,这可能是从拜占庭人那里学来的。1099年,在阿斯卡隆对抗法蒂玛王朝的埃及人时,他们成功地部署了自己的军阵,并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不幸的是,这一技巧没有从西方传到那些新到达东方的人的手中,因而他们不得不重新学习这一较难的战法。
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1144~1150年)时,基督教军队正是因为战法上的不成功,在1147年通过安纳托利亚高原时,几乎被全歼。总的来看,在耶路撒冷天主教王国的基督教战士是凭借能力运用这种战法的。但是,1187年,他们在海庭对抗萨拉丁入侵军队的失利,致使他们失去了大量的土地,只剩下海边的几个堡垒。
在那种情况下,盖伊国王曾试图接近加利利湖畔的泰伯利城,以解萨拉丁对那里的围困。然而,穆斯林军队成功在一片无水区域将国王的骑兵和步兵分离开,并各个击破。这正是萨拉丁在对抗理查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1187~1192年)军队时所希望的。
战争的开始在1191年7月中旬,理查国王最终促成了阿卡城的投降。阿卡城是从西方对十字军进行兵员及后勤重新补给的桥头堡,有着重要战略意义。十字军部队一直包围着阿卡城,而他们又被萨拉丁的军队围困着。在阿卡城陷落后,萨拉丁不断向十字军提出请求,希望赎回穆斯林囚犯,但最后,在8月22日,理查将这些囚犯全部处死。两天后,他就继续向南方开始其新的征程。与此同时,十字军的后卫部队,勃艮第伯爵休所率领的法国骑兵落在了部队后面,差点被穆斯林袭击者分割包围,但理查及时地赶到,并成功地提供了救援。
这所带来的结果是,自那以后,军事骑士团、圣殿骑士团以及牧师救护骑士团的骑士们,开始轮流担当最危险、责任最大的先锋及后卫部队。这些骑士们受修道院条令的约束,习惯于服从和执行严格的纪律、指令(不像他们的非宗教同行们),他们是执行此任务最可信赖的战士。
守卫行军路线的责任主要落在了步兵的身上。十字军步兵大约有1万人,被分为两部分,部署在两翼。在他们的中间是骑兵的主体(超过2000人)以及行李辎重。由于十字军是沿着海岸向南方进军的,他们的右翼被大海所掩护。同时,只要海岸线的情况合适,他们能通过十字军舰队进行后勤补给。理查让两翼的步兵轮流担任一天的防守任务,一翼先忍受穆斯林持续一天的攻击,第二天他们就被换防到靠海的相对安全的一边。萨拉丁率领着一支大约有3万人的军队,骑兵、步兵的数量是2∶1。他的步兵被描述为黑人,虽然他们也被称为贝都因人,“他们手持弓和箭袋,以及一个圆形的盾牌”。他们也可能是苏丹人的军队,通常因为他们的箭术高超,而被埃及的统治者所招募。
但是,弓箭骑兵才是十字军战士最应警惕的。十字军阵中的吟游诗人,描述了他们所面临的危险:“土耳其人有一项优势给我们带来极大的伤害。基督教士兵装备十分沉重,而穆斯林人通常没有什么装备,只是拿着弓、棍棒、剑、金属头的长矛或者小刀。而在他们拥有了充足的战马后,追赶他们变得十分困难———他们成了世界上最好的军队,他们就如同燕子一般飞驰而去。
当土耳其人逃跑时,他们是无法被追上的。然后,他就像一只机敏的苍蝇:你追赶他,他就逃跑,然后又转过来,对你进行追击。”
十字军步兵《游记》中,另一位亲身经历者的叙述,描写了穆斯林投掷兵种所带来的威胁:“他们在我们前进途中紧随着我们的军队,竭力向我们发动攻击,他们射出的飞镖和弓箭密如雨下。唉!很多马被射穿身体倒地而亡,还有很多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不久也死了!你过去无法见到这种如同倾盆大雨似的飞镖和弓箭,我们的军队所经之处,在任何4英尺的区域内,你总是能发现钉在地上的弓箭。”
对此,十字军步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他们怀着永不知倦的英勇进行着战斗,转身面对土耳其人在身后威胁的进攻。因此,他们面朝后向前方行进,仿佛他们在撤退一样,否则他们将无法充分地保卫军队的后方。事实上,因为土耳其人对于军队后卫部队的威胁,一整天中,十字军步兵在前进时都是把他们的面部对着后方,每走一步都在进行着战斗。”
穆斯林的评论家同样被十字军步兵的顽强抵抗所震撼。萨拉丁的大臣本哈·艾丁,在战斗时也身临现场。他这样描述道:“十字军步兵列队在骑兵的前方,他们紧紧地排列在一起就像一面墙一样,每一个士兵都穿着厚厚的软甲(有衬垫的护套)和锁子铠甲,防护甲是如此的坚厚而强硬,以至于我们的弓箭起不到任何效果。我曾看到一个士兵,身上插着10根箭,却仍在他的队列中继续前行。”
行军条件对十字军步兵来说相当残酷。高温对于一个身着重型盔甲、长时间行走的士兵是难以忍受的。正因为如此,理查给予士兵长时间的休息以使其从行军的劳顿中恢复过来。十字军花了4天的时间来到了海法城。海法城位于阿卡湾的另一侧,距离大约有16公里(10英里)。“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两天,补充他们的装备。在那里,十字军丢弃了那些没用的装备,保留着似乎还能派上用场的一些物资。对于步兵,这些地位较低的人,必须承受更大的困难,他们背负着战场必需的那些沉重的食物和武器。因此,很多步兵落在军队的后面,然后死于炎热和缺水。”
当士兵向南进军时,“军队沿着沙漠前进,队列整齐但速度很慢,因为天气异常炎热,白天的行军冗长乏味,而且不是短时间的。炎热是如此的难耐,一些人因此而丧生,他们立即得到了安葬。队伍里总有一些人会坚持不住,加上疾病和体质较弱,他们会虚脱并耗尽体力。还好,聪明的国王在前往下一个战场的途中,都随行携带了大型的战船。”
十字军部队对卡萨里亚不断施加着压力,他们在8月的最后一天抵达那里。该城仍保存着坚固的城墙,但穆斯林侵略者,已经完全摧毁了这座城镇。因此,十字军在那里也无事可做,只有继续前行,在沿途的河边停留,让行走一天快脱水的士兵和马匹补充水分。
现在,一片浓密的树林正横在十字军和阿尔苏夫之间,大概有10公里的路程(6英里),这里距雅法只有16公里(10英里)的路程。理查考虑到穆斯林人可能会放火烧毁这片树林,使得十字军的前行更加困难,从而不得不停下来。
事实上,萨拉丁并没有决定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他选择了平原作为更适合攻击的场所。
战争当十字军军队从树林后出现的时候,理查特别注意了十字军的排兵布阵。他将军队分为5个“战斗部分”:先锋、中军和后卫,再加上两翼步兵部队。并不是所有的骑兵中队都起了名字,但是我们知道,圣殿骑士团在前面带队,随后是布列塔尼军队和安茹人的分队,然后依次是耶路撒冷盖伊国王和他的随从。诺曼人的军队,守卫着“龙旗”的英格兰军队,救伤牧师骑士团在后面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