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洲虽然也叫登天洲,但能真正登高上天的修士寥寥可数,五百年之内未必能遇上一位。几乎所有的平常人家子女都进入各宗各派学习,梦想就是有一天修成大道,飞升成真仙,就算没有那资格飞升,成为半仙,多活几百年也很好。
绝大多数的人还是逃不开那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被先中为内门学子,寿命可能延长个几十年到上百年不等,在这一小部分人之中会有那么几个更出色的,成功修到了半仙境,寿命极限一下子提高一个档次,达到五百岁以上,而且可以不吃五谷,以天地灵气为食。之后每提升一个境界就差不多可以增寿一百年,但每个境界的关隘又会卡住十之七八的人,登高的人又更少了。
如果一千岁之内没有飞升成仙,就没什么希望了。
这是几千年来人们统计出来的修行常态,有脱离常态的例外,但极少数。
所以登天洲上除了那少数半仙,主要还是凡人居住,但与别洲纯凡人地界又同,这里万里山河没有国家没有律法没有军队也不会打仗,所有人都以自己求学所在的宗门为背后靠山,是人身与财产的一个潜在保护伞。
仙盟阁一般不管凡人俗事,它不是一个政治体,也不是一个宗门,而是各个宗门之间的一个协议,主要针对半仙境的修士而存在的盟约机构。仙盟阁的任职人员要通过就职大会筛选,任职有薪水,所有宗门每年都得交钱给仙盟阁,以付职员薪水。
像皇甫市这样小门派出身的,能在仙盟阁得到一份看门的工作,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皇甫市果然把徐天带到了天涯的牢房。是一处深谷,谷里数百座十丈高的尖塔,尖塔便是牢房了。
有人领着他们到一座塔前,开门让他们进入。徐天见着天涯,木呐地站着叫了声师傅。
天涯微笑着说道:“长高了啊。”
徐天挠挠头说:“高了一点点。”
“这位是谁?”
皇甫市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在下一然门修士,皇甫市,见过天涯长老。”
天涯点了点头,问:“找我有事吗?”
皇甫市看向了徐天。
徐天说道:“师傅,是我让他带我来看你的。”
“哦?是你的朋友?”
“刚从异界回来的时候,我们打过一架,后来昨天撞见了,我就一提,他就带我过来的。”
“嗯,多交些朋友也不是坏事。”转而对皇甫市抱拳说道:“那就多谢皇甫兄了,还有劳皇甫兄暂代把把门关,我有些事要与小天说。”
皇甫市再拱手,“不客气不客气。”说着退出牢间。
徐天问天涯:“师傅,你要在这里关二十年啊?”
“是啊。”
“闷吗?”
“当然闷,一想到外面那么好玩我,心里痒痒的。”
“师傅对不起啊,师娘说你都是为了我才被关在这里的。”
天涯瞪大了眼问:“哪个师娘?”
“马淅淅呀。”
“她怎么就成你师娘了?”
“她让我这么叫的。”
天涯晃了晃脑袋,苦笑说:“这脸皮是怎样练成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以后不要这么叫了。”
“我怕她会打我?”
“啧啧,这师妹。她要是想打你,你就要跟师傅告状。”
徐天点头加挠头傻笑。
“异界那边好玩吗?跟师傅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
徐天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出来,直到今天为止。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天涯一边听一边自己下棋,时不时问一些小细节。
待徐天说完,天涯点头说道:“不错,运气不错。还要回中土吗?还是留在这边修炼?”
“师傅我很想回家,我想爹娘想英儿。”
“行,会有人送你回去的。”
“谢师傅。”
“回到那边,一个人要小心些,江湖可以走,但千万千万要记住,性命最重要。”
“是,师傅。”
“也不要怠慢了修行。”
“弟子一定会努力。”
……
老公山银松峰上那座宅院里,小白咬着那条两丈长、两指粗的铁链,一会甩过这边一会甩过那边,砸得地上坑坑洼洼——那个艺风是个骗子,说什么咬断铁链徐天就回来了,骗子!这么硬的铁链,怎么咬,咬了大半年了,连个牙印都没找到。还有那个姓马的师娘,肯定是和艺风合起伙来坑人……坑我一条狗,把铁链做得那么坚硬,你们过来咬一个试试?
小白越想越愤怒,甩得铁链当当当当响,拆房子一样。铁链没咬断,却练就了一套铁鞭大法,一耍起来就风声大作、尘烟滚滚,厉害得它自己都非常满意。
——以后一定把这套鞭法教给徐天大哥……
然后它的徐天大哥就站在了院子门口。
“汪汪……”小白对着那个个子高了些,皮肤白了些的人叫了几声,不敢相信却又无比愿意相信那就是他的徐天大哥。
徐天拨了拨尘烟,走入院子,“小白,你在干嘛?”
小白原地转圈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都半年没冲凉了,身子臭得要死,跟个茅坑似的,去年在身上安居下来的那几只虱子,恐怕都练成半仙境了,都在自己身上开宗立派、子孙满堂了吧!怎么办怎么办?
徐天一步一步走近乐傻的小白。
徐天大哥你别过来别过来,你再过来?你再走进一步试试,你还真敢走过来,有本事你蹲下来啊,就知道你会蹲下。小白突然一个前扑,将徐天扑倒在地,一尺多长的舌头也不管哪是鼻子哪是眼睛,就一味疯狂地舔在徐天脸上。舔着舔着,他舔到了滴到徐天脸上自己的泪水,多么甜的眼泪啊!
“呜呜呜呜……”小白像个小孩子,喜极而泣,泪眼汪汪看着徐天。
徐天抱着小白的狗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想我了吗?”
废话,只有大哥不想小白,没有小白不想大哥的。
徐天抹去小白眼角的泪水和眼屎,道:“这段时间自己呆着肯定很没意思吧?看你把自己弄得像条野狗一样,又脏又臭,怎么就不会爱惜自己呢?”
小白眼泪流得更猛了些,它无法平静,竟然呜呜地哭了两声。
徐天轻轻拍了拍狗头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回大山,打猎。好吧。”
小白跑回屋内,叼起那些弓箭,兴冲冲叼到徐天面前。
徐天惊喜道:“呀,还在呢,我以为不见了呢”
……
那个叫陈空的甘道宗子弟,破天荒找到皇甫市又喝了一顿酒,打听到徐天近日要回中土洲。酒气还没过,陈空又找了一个叫厄九的朋友喝酒,酒中说他认识一个叫徐天的少年,那少年真是一个天才,以炼气三境的一掌之力打得寒水宗一个半仙血肉模糊,又一掌把寒水宗那天才子弟井可机打成疯子,而那徐天竟然只是一个来自中土洲那边的凡胎,那才是真正的天才,听说近日就要回中土了。
那厄九刚巧与寒水宗狼央是好友,于是徐天要回中土的事情就被寒水宗知道了。
井可机他娘一拍桌案,眯着小眼对狼央骂道:“狼央,我把儿子交于你栽培,你却贪生怕死,让那小王八糕子害得我儿子变成这样,这仇,你得报。”
狼央说道:“师妹放心,一定不会让那小子好活的。”
看着自己儿子躲在角落里斗蚂蚁玩,那小眼睛女人又一拍桌子,“还有那个骚娘们,给我逮着机会,把她绑回来给我儿子做宠物,玩个够。春山宗,怕什么春山宗,以后都不怕了。”
徐天来到青松峰的书殿,在殿门口溜达了一会,又进书殿看了会书,又出来溜达,等了大半天没等到一个熟人,那个紫衣也不在那崖边吹笛子了,少维和阿简两个最早认识的朋友呢?可能他们本来就不爱看书。徐天离开书殿,走去学堂,来老松山那么久还没去那边看过呢,不知道院班学子是怎么上课的呢?
学堂建在半山腰,十几栋学楼规规矩矩排列,五行三列,行间相隔五十丈,列间相隔两百阶梯,隐隐有读书声。徐天也不知道少维和阿简在哪个学楼,按照十岁入学,二十五岁毕学,那他们两人十六七岁,不管是从上面算还是从下面算,应该都在中间的一带。
徐天走在阶梯上,两边是都是学堂楼,浩浩荡荡五千多青少学子就在里面学习。要是在中土洲那边也有这样的大学堂那该多好呀,就能陪英儿去念书了。
忽闻身后在笛声响起,那么熟悉。徐天回头,看见百多个阶梯上站着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那正是紫衣。
紫衣吹着笛子一步步走下阶梯,笛声引出来了许多学子,在阶梯两边观望。紫衣离着徐天三个阶梯的时候停了下来,笑容灿烂,“回来啦!”
徐天礼貌地笑着叫了声“紫衣姐”,看看阶梯两边大大小小不少的脑袋,觉得气氛凝重了些,挺尴尬。
“是来这找我的?”
“是,也不只是,就是没事来看看,看看你们是怎么上课的。嗯……少维他们在哪个学楼?”
“少维?不认识。”
“紫衣姐你在哪个学楼?”
“上面那个!”紫衣往阶梯上方一个学楼指了指,走下阶梯,站在徐天身边,突然就抱住徐天,“姐想你呢!还以为你死了。”
徐天推开紫衣,心慌地看了看四周,说道:“我活得好好的呢。”
紫衣笑道:“对啊,要不然以后谁来陪我吹笛子?”
徐天说道:“我过两天就要回中土洲了,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在书殿那边没见着你们,就走过来看看能不能遇上。”
“嘻嘻,我在学堂里不经意甩脸那么一看就看到你了,你说巧不巧,不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当然有啦,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等你回来,我都毕学了,你怎么还能找得到我?就算能找到你也不愿意找了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谁家媳妇了。”
徐天挠头一笑,说得也是,到了那一天,还相聚有什么意思?各有各的路要走,已经不同行了。突然又一想,问:“那元豕,你们怎么样了?”
“他?还得感谢你,我解脱了,不再对他有什么期待,轻松多了。”
徐天又是一笑,不知道说什么了。感情的世界他还不懂,他懂的,就只是知道他对英儿的心不会变,哪怕是像师娘说的那样,两个人的境界完全不同,心还是会在一起。
紫衣又问:“什么时候回去?”
“就这两三天,我也不确定,其实不是我说了算,到时会有人来接我。”
“哦,那明天有空吗,再陪我吹吹笛子。”
“可以啊,那明天午时,我还是在书殿那边等你。”
“好,不见不散,我先回去上课了。”紫衣笑得眉眼弯弯,高兴不已。
“明天见。”
徐天继续走下阶梯,没有看到少维、阿简。学楼下去一千五百阶梯,便是院班学子的宿舍。徐天逛了一圈就回银松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