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州还是熬不过那份好奇心,下床来到一楼,但是屋内的一切都已经结束,只有那个主人家黄蓝在一边伸懒腰一边走上二楼,眼睛还舍不得睁开的样子。
女鬼飘到河边就一头扎入江中,连水花都没溅起就消失不见了。
黄源跳上那渔船,对徐天说道:“徐天,撑船。”
徐天与小白同时也跳上渔船,把手杖放好,操起那竹篙子就戳入河底,却忘记了渔船还牵着木桩子,等到绳子一绷紧,渔船顿了一下,差点没把他们晃倒。这时一个身影飘来,张海风一剑斩继系船的麻绳,也跳上了船。抢过徐天手中的竹篙说:“师傅,我来撑船。”
张海风力气大,一篙子下去,船就滑出了十来丈。
秦扬州赶到了江边,只得像那只小狐狸,站在岸上望江兴叹——肯定是错过某些精彩的事了。那渔船已经使出老远,只隐隐看见个影子在江面上漂。他有点不甘心,一个江湖史官,是不应该错过一件江湖美谈的。他返里木楼,找到了行马灯笼,沿着水岸向上游追去。小狐狸跟着他的尾。
黄源首先要封去女鬼去路,他把几十张红色阴兵符洒下江水中,先让阴兵去与女鬼纠缠。他点起一根由青符包裹的蜡烛固定在船头,放置八卦镜与指妖针,叫张海风随着指妖针指向撑船追赶。
有方向指引,张海风更是把船撑得进步如飞,很快就向上游追出半里水路。黄源盘腿而坐,抛出几张黄符在空中,双掌合十后只伸出食指与中指指向天空,一边念起法咒。几张黄符飘到了他所指的天空处,本来晴朗的夜空慢慢集结出一片薄薄的黑云在江面之上,电光闪闪,似有雷声。
张海风行走江湖几十年,没见这种能变换天地结构的功夫,他觉得他那些年的小打小闹好像都是小屁孩在打架,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又有点儿后悔,他是不是拜错师傅了?好像跟着这个小道士,未来会发展得更好吧。小道士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窗户,不再局限于剑道的巅峰。想想徐天那小子也没真心要收他为徒,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嗯,事后找他们聊聊,看看能不能另投门户。
女鬼没想到那小道士一下子能请到这么多阴兵,怪她常年躲在这乌岭江里,没见过什么世面。她还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呢!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下好了,会不会被这些阴兵打得魂飞魄散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刚才还对人家放狠话了,可笑!女鬼只得选择硬碰硬,看是鱼死还是网破,一个掉头冲着渔船而来。
黄源集结的雷云已经成型,蓄势待发。此时见船头的指妖针去向,握着桃木剑说道:“大家注意,那鬼物要杀向我们来了。”
徐天握紧手中手杖,看能不能有机会给女鬼来个当头一棒。
张海风稳住渔船不再前进,然后干瞪眼看事态发展,他是不好意思再出剑了。
很快,从上游卷起了一道丈余高的大浪,扑向渔船。
黄源也没想到水鬼这么疯狂,一时间也无退浪之法,急忙说道:“徐天不会游泳,有劳张大侠照顾了。”然后剑指天上雷云,道了一声:“下!”一道道雷电随着桃木剑的指引从天空劈下,只听闻“噼啪”巨响,也不知道击中水鬼没有。
渔船被大浪掀翻,张海风说了声:“别乱动。”一手抓着徐天臂膀跳入江中,把徐天带到岸上。
黄源下水后,一手提剑一手拿着八卦盘,只以双脚游向岸上。
在岸上追赶渔船的秦扬州,远远看见一道道雷电劈下江水,雄伟至极,美不胜收,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小狐狸看到那些雷电,身体来了一个骤停,180度急转弯跑回小楼。
三个人一条狗安全上岸,那女鬼在水中与阴兵打架,又被雷电击中几次,根本没有机会再对黄源等人下手。女鬼又再次低估了她的对手小道士,不仅能放出那么多阴兵,上面还结出了雷阵,不该惹这个人的,不该惹的。女鬼开始真正害怕起来,要是今晚真被那道士灭了……不敢想。
黄源上了岸,又点燃一根蜡烛,马上盘腿而坐,再次集结雷云,他要把这小小江流轰个底朝天,双手结法印,嘴里行雷法咒念得语速飞快,江面上乌云更浓,电光更密。
女鬼自知已经不可逃,窜出水面叫道:“道长饶命!妾身有冤情。”刚把话说完,一道雷电就击中她头顶,她“啊”一声又坠入河中。
道士黄源对江水说道:“将她押上来,贫道要审她一审。”
江面上出现了一个个身影,一群阴兵拥着一只长发女鬼走在水面上,离黄源有两丈远时,女鬼跪,呜咽哭泣,装得甚是可怜。
黄源缓缓说道:“你一个江中水鬼,跑到民间阳宅来挑衅贫道,还期望贫道能放过你?”
女鬼感觉到头顶那阵雷云的威胁,把头重重一瞌在水面上,说道:“贱妾并非故意找道君麻烦,妾身只是想见一见郎君。”
“何人是你郎君?”
“渔夫黄蓝。”
“你刚喊冤,冤在何处。”
女鬼哭泣了好一小会才说道:“妾身与郎君本是徐州人,相亲相爱却被家人阻碍,私奔到此地,然而不到一年,夫君那日打渔迟迟不,妾身念及郎君辛苦,便做了些吃食,沿江而上要送给我郎,哪知还没找到郎君,遇上三个男子在江里游泳,妾身想走远,却被一男人上岸硬是把我拖下水中,三个人将我污辱到死,沉尸江下。那时妾身已有孕三个月,死得好冤啊!”女鬼说到此,哭得难以收拾,一袖遮住脸庞一手撑地,凄惨至极。接着恶狠狠说:“我便是化作厉鬼,也要将他们碎尸万断。”
黄源提防着女鬼是不是妖言惑众,天上那雷云随时都有劈下来的可能。他问女鬼:“这些年你报仇了吗?”
女鬼呜咽,轻轻摇头。
黄源又道:“可我听闻,你每年都要害死好几个人,那些人就不冤吗?”
女鬼道:“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我只是小小试探,他们便露出野狼之心,都是该死之人,留在世上也会祸害别的女子,得死。”
张海风一边听着,接着说道:“嗯,那种人,是该死。”
此时秦扬州提着灯笼赶到,刚好听闻一些话。便开口说道:“哪个男人有没有野狼之心,以夫人的身姿故意诱惑,惹不动心,那还是男人吗?”
黄源点点头。
女鬼惊恐,抬起头说道:“道长,求你放过妾身一次,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害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会再动手。我只求能继续看着我的郎君在江上游曳,我在水下相伴。求道长成全。”
黄源道:“这是不可能的,看在你是黄蓝大哥爱妻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你要是不想走,便是烟消云散在此时。”
女鬼又哭了起来,说道:“道长,贱妾再见一见我郎君,行吗?”
黄源木剑指向女鬼喝道:“你死去多年,早就不应该留在阳间。到这时候还诸多要求,当贫道是那活慈善家吗?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说去,或是不去。你去不去阴间报到。”
女鬼呜咽了好久才说道:“谢道长不杀之恩,贱妾愿求来生再与我夫君相遇。”
黄源掏出一纸金色符箓,一边问那女鬼:“报上你姓名、故籍、生辰。贫道马上要请阴差到来。”转而又对徐天等三人说道:“等会阴差出现,你们不要看,背过身去,最好闭眼睛,不然惹火了阴差我可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三人只好背过身去,不看那女鬼。
女鬼报上资料,黄源跟着念了一次,再把手中金色符箓甩到空中。然后大声念道:“有请鬼差大人。”说着对那金色符箓作揖轻轻一拜。
金色符箓突然金光大闪,像是打开了一个时空通道。一个腰悬大刀的大胡子从通道中闪现出来落在女鬼身边,先是看了一眼黄源,又看了眼小白。再抓起女鬼一条手臂又是一闪,消失在那金光通道口里。金色符纸飘然落地。
黄源松了口大气,对大伙说道:“好了,走了。”
大伙转过身,果然不见了女鬼。张海风问道:“那么快?”
黄源道:“难道还想请阴差喝两口再走?”
张海风只得呵呵一笑。
之后张海风与秦扬州二人一同下水,把渔船捞起来,徐天不会游泳,只是在岸边提着灯笼喊加油,黄源之前布雷阵消耗了太多灵气,也在岸上,打坐休息。
黄蓝上了二楼,躺到床上后,想要美美地一觉天亮,却是越睡越清醒。虽然还是头晕乎乎,却是没有了睡意,又下楼猛灌了几口清水。他看到那只小狐狸飞快地从外面跑回来,一眨眼功夫就跑上了二楼。
小狐狸从二楼窗台攀上屋顶,趴在屋脊上看向远处的江面,那里有一朵蕴含着狂暴电流的乌云,是它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害怕的东西。想起了那天深山里,自家里发生的那一幕,想起了陪它一起成长的家人,它顿时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孤独、好可怜,全然忘记了白天啃嚼烤鸡的趣味。只有一股仇恨涌上了心头,涌入了双眼、涌入了四爪、涌入了獠牙,身下的压脊青石砖被它刨得嘎喳作响,它藏起了獠牙,只任由双眼充血发红。然后不知怎么的,竟趴在屋脊上睡了一觉。
四个人在一条渔船上浩浩荡荡返回,张海风撑船,秦扬州提着灯笼站在船头唱起歌儿,徐天和黄源配合着秦扬州的吟唱节奏傻笑,此排场像是他们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的事后余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