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怎么为了点小事就结下存亡大仇?不就是一本小人书吗?徐天像是个局外人,眼看着插不上话,只能想这些。
“散了吧!”魏治放下一句话,低着头走入长生殿。
一大群小娄萝散去,三五成群开小灶说着风凉话。
徐天从一双双扫向他的眼神中看出,长生门对自己有点不满意。想起自己死的时候灵魂离体时看到魏水香她爹受了重伤,他快步走到魏治身后说道:“魏老前辈,对不起,这些都是因为我。”
魏治在殿门口停下,转过身看向徐天轻轻收了一下眉头,说道:“许少侠,你一身真气是不是可以收敛起来了,长生山不会有人跟你打架。“旁边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弟子接上话说道:”还想打的话可以追上玉秀山的人。”
徐天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了一半,可无论徐天如何使劲冥想如何专心调运,那股气它就是死活不愿意留在气府,像是宁愿消散在天地之间也不愿意认他做主人。
几个跟随魏治走入长生殿的门中主心骨,看在徐天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徐天无语,站定低下头,假装在调理气息。其实也是真的在调理,只是他知道怎么调理都没用。等那些人全部走进殿内,徐天默默然走回自己暂住的舍间,途中遇见些长生门子弟,都自觉为他让开道路。
经过一间小院落时,徐天往里瞥了一眼,然后停下脚步站在院门口。见一个孩子蹲坐在檐下廊道,双脚交叉,低着头,手中玩弄着一块石子,正是前些天照顾自己的小男孩,宁山。宁山的右边也坐着一个小女孩,魏水香。
一脸难过的魏水香看见徐天,站了起来,双手捻着衣角,就这样与徐天对视。徐天报以欠意的眼神,他很想走进去抱一抱那小孩子,跟她说句对不起,又怕小女孩拿着石头丢他,把他赶出来。
小女孩看着徐天,看着看着,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她用袖口一抹脸庞,但是很快脸庞又有两条泪水淌下,滴到了地上。
小白走到魏水香身前,轻轻摇晃着尾巴,静静看着伤心的小女孩。宁山一只手搭在小白头上,大拇指摩梭着。
徐天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走到了那两个小孩子面前,没有受到意想中的泥沙石子的袭击,他在魏水香身前蹲下来,帮魏水香拭去泪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都怪我。”徐天的话语像是触动了魏水香的伤心处,小女孩嘴角抽动了几下,两边往下一拉,拉成一个下弦月,扁着嘴一下一下抽泣下来,慢慢地又发出呜咽的声音,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爹,的手,掉了!呜呜……”她以左手轻轻挠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表示她爹爹掉的那只手是这边。
徐天把魏水香抱过来,一手轻轻拍打她背心一手抚摸着她头发,不知道小女孩有没有听到,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叫小女孩别哭,就只是这样轻轻抱着她。
屋内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不久,她关上屋门,柔声叫道:“香香,香香。”
魏水香闻声,离开徐天怀抱,看向妇人,叫了声“娘”。
妇人食指抵住嘴唇“嘘”了一下,说道:“别哭了啊!爹在睡觉,别吵醒他了。”
魏水香突然就止住了哭声,只余下一阵阵无声的抽泣。宁山抓起魏水香一条手臂,说道:“香香,别哭了!”
徐天看见这一幕,不禁想起了那座大山里的李英儿,她也曾这样拽着自己的手叫他别哭。只是那会的英儿已经满脸泪水,而宁山是男孩,就没那么娇气了。
徐天站起对妇人轻轻一抱拳道:“夫人,魏前辈还好吗?”
妇人打量一下徐天,说道:“你就是那个……人?”
“是的。”
妇人挤出一点笑脸,道:“哦!她爹睡着了,你明天再来吧!”
徐天“嗯”一声轻轻点头。看着屋门小站了一会,又摸摸那两个小家伙的脑门,告辞而去。
徐天走在路上,偶尔会看看一片蔚蓝的天空,太操心了,别人好意把他救他一把,他却是带来了一潭祸水。能做些什么补偿吗?听到脚步声,徐天回头。
宁山跑着赶上来,站在徐天的面前,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边,大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师娘让我跟你说,香香不会怪你的,她也不会。徐大哥,香香一家人都很好,师娘让你不要,自责。”宁山好像不懂自责是什么意思,说得很不顺口。
徐天一笑,把手搭在宁山肩上,说道:“好的!谢谢你,宁山。”宁山眼睛眨眨,就要转身跑回去。徐天把他叫住:“宁山,你会武功吗?”
“会一点点,不过师傅说,太小了练武不好,容易伤身体,让我先好好念书,说识字多了,以后练武功更快上手。”
“你师傅说得对。平时是你师傅教你识字的吗?”
“不是,有时候是。我和香香都是去书楼那边念书,那里有个老先生教我们写字。”
徐天点点头说:“带我去看看,我也想写字。”
“现在?”
徐天点头。
宁山心有所思,回头看看来路,又看看徐天,好像有点难为情。
徐天问道:“怎么啦?”
宁山又是回过头去看着来路说道:“我能不能叫上香香一起?”
原来这小家伙是想陪着魏水香。徐天知道了宁山所想,便说道:“不然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就留下来陪香香。”
宁山看了一眼书楼方向,这里并不能看到书楼,只知道书楼在山的另外一边。他小想了一会说:“还是我带你去,你自己会找不着的。”宁山说完就抢着走到前面去了,催促着“小白快点小白快点”。徐天只好放快脚步跟上。
没想到书楼那么远,也难怪宁山起初犹豫。穿行在山间小道,偶有微风徐徐,凉快凉快,徐天不自知体内的真气就要耗尽。他打了个冷颤,感觉身体有变化,一丝丝隐隐的痛觉在全身上下慢慢地越来越真切。小跑上前问宁山:“宁山,还有很远吗?要不咱们回去,明天再过来。”
宁山指着前方说道:“不远了,在前面转两个弯就到。”
徐天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他料想过一会会很痛很痛,身体像是被人放进冰窖,一根根冰针直接就刺入体内,刺痛、挤压、僵硬,怎么难受怎么来,徐天每动一下都感觉身体要裂开。师傅之前怎么没说还有这样的后症?起码能有些准备。
实在走不动了,原地坐在路上,又躺下,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肢体正在失去知觉,很快就感受不到一点点存在。接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又黑呼呼一片,耳边由嗡嗡作响到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没了。这个世界,甚至他的身体,都已经不存在了,只能清楚地知道他还活着。
宁山走了老远才发现徐天没跟上,小白也窜进丛林里跟一些小动物玩去了。怎么走着走就只有他自己了?终于看到徐天躺在地上,宁山跑回,叫唤着使劲摇摇徐大哥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站起来对着四面八方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徐大哥晕倒了。救命啊救命啊……”
小白在丛林里跑得飞快,来到徐天身边时差点就刹不住劲头。
林间一间小楼内,一个鬓角微白的老人靠在一张竹制摇椅上悠哉悠哉翻看书籍。听闻山间在呼救声,声音还挺熟悉。他放下书籍,从二楼跳下,着地后箭步如飞,一步三丈,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来到现场。
宁山见到老人,叫了声:“崔先生!”
崔先生探了徐天脉搏,皱起眉头轻轻“嗯?”了一声。从指间一股真气注入徐天体内,然后很快就收回手。喃喃道:“凡人固不练气,经脉也是通畅,尚有一屡元气游走。此人经脉却是全部闭塞不通,死人也不至于此。而此人呼吸犹在,不是死人。”他转而向宁山问道:“宁山,他是谁?怎么来的这里?”
宁山回道:“他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晕倒在山下的那个人。他叫徐天,他说想写字,让我带他过来书楼,走到这就晕倒了。”
崔先生指了指小白,“这只狗?”
“是徐大哥的。”
崔先生捏了捏寸余长的短胡子,思索了一小会,说:“宁山,你背得动吗?把他背到书楼。”
“我试试。”宁山先把徐天扶着坐起,在崔先生的帮助下背起来。边走边问:“先生,徐大哥是不是受了内伤?我听说他在长生殿跟人家打了一架。”
崔先生好像并不知道发生在长生殿的事,好奇问道:“打架?跟谁打架?”
“听说是玉秀山的人?”
“玉秀山?跑到长生山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
“宁山,你听说什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宁山便说道:“今早长老们不让人在长生殿那边练功,说是有客人。后来我听师兄们说是玉秀山的,先生,你知道玉秀山是哪里吗?”
崔先生道:“先别打岔,接着说。”
宁山又说:“嗯,听师兄他们说,后来还打起来了,我师傅被人砍掉右手。”
“啊?谁砍的?”
“好像是叫陈井生。”
崔先生点点头,“哦!然后呢?”
“后来来了一个叫颜老头的老人,跟我们掌门打起来,听说打得不相上下,先生,‘不相上下’是什么意思?”
“不相上下,就是谁也打不过谁呀,继续说。”
“然后徐大哥就出手了,听说徐大哥开始已经被人打死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先生,你知道有什么武功是让人死了也能活过来的吗?太厉害了。”
“有这种事?我也没听过。哎呀,你哪那么多问题,说说说,再后来呢?”
“后来徐大哥一招就把那颜老头打败了。那颜老头自己砍下自己一条手臂,然后玉秀山的人就走了。先生,我说完了,能问问题了吗?”
“我先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宁山看了一眼先生,说:“我也是听说的,不过看师兄他们聊天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崔先生“嗯”一声点点,突然说道:“你先把人背到书楼那边,我去一趟长生殿。”说完掉头走了。
宁山回头看了眼崔先生,背着徐天继续往书楼那边走去。
小白跟在后头,警惕着左顾右盼,他再也不敢窜到丛林里玩耍了,感觉他一离开,主人就得晕死一次,山脚下是如此,长生殿内是如此,走在这林间小道也是,太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