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衾潺这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而这个恶毒的女子,竟然趁着她头上有伤狠狠地撕开了她的伤口!直到夜衾潺的挣扎愈来愈微弱,那女子才缓缓收了手,还不屑地甩了甩手。夜衾潺的视线模糊了,口中被灌入了腥臭的液体,随着“咔嚓”一声的锁门声,屋内陷入了恒久的死寂……
明华城郊外。
“驾——”
“唆——”
“嘤——”
一支赤翎箭横空飞过,箭尾扫过的地方带起一串串的火星。赤翎箭呼啸而过,直直地刺向了一只奔逃的雪狐。
点点殷红溅落,赤翎箭没入了雪狐的后臀中,雪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再不能奔逃了。一个穿着兽皮的少女从旁窜出,兴奋地奔向了那只雪狐,满眼好奇地蹲在它的身边看着它。
不远处,一个少女骑马而来,眉目间满是稚气未脱的骄傲。她的眉眼很有质感,但是又不同于夏国的冷厉,她的轮廓,更多了几分岺朝的温柔。
只见她飞身下马,将手中的长鞭搁在马鞍上,快步走近,竟用一口夏语兴奋地与方才那女子说着什么。她们捡起了地上的雪狐,正准备返回时,却看见远处一个披着兽甲的夏兵策马疾驰而来。
两个少女见状相视一笑,先前的那女子忙转身从一旁的草丛中牵出了一匹白马,跟上了前面骑马而来的少女……
夜衾潺的意识早已模糊了,她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已经睡了多久了,只是觉得四肢百骸不断传来一阵阵的刺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甚至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她曾试图去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手指的存在。她想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没有人可以救她,因为没有人听得懂她的话,就算是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她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多半是王姬,而且,身份一定不低。她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子同她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个女子这样折磨她,多少是文佳氏默许的。
绝望,缓缓渗入夜衾潺的百骨之中,她缓缓地闭上了眼,风雨一生,竟死在这种地方,说到底,她是不甘的,但是那又如何,她什么也做不了。岺朝的江山已经交给夜惹尘了,她也再没有什么顾虑了。
泪,早已流干,她这一生,痛过,爱过,哭过,快乐过,早已没有遗憾了。只是可悲的是,她始终没有勇气认真地告诉他,她爱他。
怕是这一世,再没有机会了……
隐约间夜衾潺听到有人在呼唤她,身子却沉重地抬不起来,她只能勉强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一双手,缓缓拂过她的发,夜衾潺的意识又模糊了,渐渐的,她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天崇三年末,夏国发生了一件震惊岺夏两国的大事:和亲的昭宁长公主夜衾潺,被囚禁东宫,濒死。
此事一出,岺朝国内一片哗然。岺朝皇帝夜惹尘当即决定发兵北征,最终被皇后谢芳宸劝了下来。夏国国内也是一片动荡,最后将矛头对准了一个人,夏王默连恪的燕姬乌曲络纹。
乌曲络纹,默连恪的燕姬,夏国附属王国的格格,生性骄傲跋扈,先前一直是默连恪最宠爱的王姬,要不是文佳氏在上面压着,她现在已经是默连恪的王妃了。现在此事一出,夏国国内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她,一致要求立即将她处死,给岺朝一个交代。最后,在默连恪的坚持下,乌曲络纹最终被剥夺了燕姬的位分,软禁西宫。
对此,岺朝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但是两个月之后,一封突如其来的书信却平息了这一场纷争。
是夜衾潺的亲笔信。夜衾潺昏迷了半个月后,终于醒了过来。
夏国王宫,南宫北楼。
夜衾潺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正坐在床上绣着花儿。
恍惚间房门被轻轻推开,夜衾潺懵懂地抬起头来,见是孟古格格,这才放下心里,又低下了头专心绣着。
仲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她的侧脸上,昭示着她别样的温柔。孟古格格见状会心一笑,轻轻转身关上了门,顺势将自己手中的忘忧草放在了阳台上。
轻轻坐在夜衾潺的床头,孟古格格放下了脸上的面纱,但下面的脸却是异常的熟悉。
这个孟古格格,就是那天在夏国明华城郊外狩猎雪狐的少女,同时,她也是岺朝的南儿。
原来,当初南儿离开长公主府后,就在各地流浪,几经波折后她竟然发现自己是夏国王室的格格,而她的娘,就是老夏王从前的燕姬佟尔齐氏,当今的王太后文佳氏的表姐。但是就在她出生后不久,佟尔齐氏却卷进了一桩巫蛊案中,并被王室当庭诛杀。佟尔齐氏的心腹为了保住她唯一的血脉,便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她逃出了夏国。
时隔多年,那桩巫蛊案的始作俑者最终浮出了水面,是老夏王的另一个王姬完罗氏。
虽然知道了真相,但是佟尔齐氏已然死去,就在老夏王悲痛欲绝之时,那个心腹说出了真相,却在第二天曝尸荒野。
是老夏王杀了她,因为他害怕她会走漏风声,会害死自己和佟尔齐氏所生的格格。
后来老夏王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来寻找这条自己遗失在外的血脉,却不想直到死前依旧没有结果。后来默连恪继了位,文佳氏成了王太后,因此她的身份一经确定,便按照老夏王的遗旨封了格格,加封号孟古,意为“银子”。
南儿相较于从前在岺朝的时候,的确沉敛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气场也强了不少。只见她心疼地抚了抚夜衾潺的长发,却幽幽叹了口气。
夜衾潺失忆了。
默连恪那下是真的没有手软,夜衾潺的头直接撞在了东宫的石槛上,直撞得头破血流。虽然后来文佳氏寻了最好的巫医来给她看伤,但是那些巫医都是直言无能为力。现在夜衾潺能清醒过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南儿一边想着巫医的话,眼中不自觉就流露出了浓浓的哀伤。
“殿下,对不起,是南儿来晚了,叫你吃了不少苦吧。”
南儿真正见到她的时候其实她还被软禁在东宫。是文佳氏下的令,虽然每天依旧按时给她送药,但是却默许了一向嫉妒心强的燕姬乌曲络纹来服侍她吃药。直到南儿赶回宫的时候,夜衾潺的手脚上用来捆绑她的麻绳已经深深嵌进了她的骨血之中。
面对南儿的质问和岺朝的强大压力,夜衾潺最终被放了出来,并且搬到了南儿的南宫北楼居住。在南儿的精心照料下,夜衾潺总算是醒过来了,只是再不记得从前的那些事了,而那封亲笔信,也是在南儿的连哄带骗下写成的。
南儿的眼角有些湿润了,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如今竟安安静静地绣着花儿,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南儿知道,夜衾潺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希望岺夏两国相安无事,如果她知道岺夏两国因为她将重开战事,那她一定无颜再活在这世上。因此南儿骗她写了那封亲笔信。即使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南儿也会代替她,守护岺朝。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当初和南儿一起在郊外狩猎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叫迭柳,她的娘是岺朝人,她希望迭柳也可以去岺朝亲眼看看那里的垂杨柳,因此给她取了名叫跌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