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氏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夜衾潺,却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这夜衾潺虽说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但是模样也不算太差,最主要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锐气,倒是和夏国的女子有一点类似,但是不是夏国女子的豪气,而是一种藐视众生的傲气。
文佳氏心中暗自欣喜,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用一口并不十分流利的岺朝语与夜衾潺简单寒暄了几句。
夜衾潺虽然对这里的气候十分不适应,好歹也坚持了下来。这夏国不同于岺朝,没有十分繁冗的流程,夜衾潺只是简单地敬了酒便算礼成了。接着便由文佳氏特地安排的侍俾带她去了她自己的寝殿。
因为不懂夏语,夜衾潺一路上也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暗自在赞叹着夏国王宫的设计了。夏国的王宫,不同于岺朝的后宫,因为夏王不像岺朝的皇帝那样讲求后宫佳丽三千,因此这王宫反倒比岺朝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夏国的王宫一共分为五宫,中宫是夏王处理政事和饮食起居的地方,也是各种大事,如王子册封等进行的地方。北宫历来是王太后的居所,东宫是王妃的住所,南宫是王子格格的住所,而西宫,则是夏王王姬的住所。
所谓的王姬,就是夏王的妾室,其地位相当于岺朝皇帝的妃子。在夏国,正妃称妃,侧妃则称姬,并且也不是每个王姬的孩子都有位分,只有得到了正式册封的孩子,才可以被称作王子格格,才有资格住进南宫,不然就是连宫中的侍从都不如的。
那侍俾将夜衾潺带到东宫后便离开了,而随着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夜衾潺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缔婚仪式,真可谓是暗波汹涌。
夏国的王太后文佳氏,虽然表面上和善,但是夜衾潺知道她必定没有这么简单。她并不是老夏王的宠妃,却能顺利熬死东宫王妃,并顺利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夏王的位子,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简单?
夜衾潺的眼底闪过一点精光,警惕地看了眼窗外,抬手覆上了自己眉间的那抹花钿。
今天的红盖头,是她自己揭下的,因此,默连恪,并不是她的夫君。
夜渐渐到来,夜衾潺本也没打算和默连恪同房,便早早熄了火睡下了,却不想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夜衾潺立刻从床上惊起,戒备地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是默连恪。
夜衾潺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所以并没有动,只是满眼戒备地盯着他。默连恪倒是也很安分,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烛火放了下来,又顺手从窗沿上取过了一条铁链,竟直接锁死了大门!
夜衾潺心中顿时生疑,脑中闪过了强烈的不安,身子死死贴着墙,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默连恪。
“你想做什么?!”
原以为默连恪不懂岺朝语,却不想默连恪闻言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用一口极其标准的岺朝语缓缓说道:“我们已经缔结了婚约,你说,我想干什么。”
面对他的突然贴近,夜衾潺只是浑身剧烈颤抖,本能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已退无可退。见状默连恪嘴角扬起了一抹不屑的弧度,突然伸手探向了夜衾潺!
“默连恪,你要做什么!”夜衾潺心中一惊,下意识将手护在了自己的身前。默连恪的脸在眼中渐渐放大,夜衾潺的眼底也渐渐浮出了绝望……
其实,默连恪并不是真的喜欢夜衾潺,因为夜衾潺一走下轿子,就叫他体味到了文佳氏的傲气。
也许在外人眼中,文佳氏是个与世无争的王姬,但只有他默连恪知道,在这个外表恬淡的女子心中,权力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得到权力,她可以魇镇宠姬,用蛊杀死不喜欢自己的大王,即使他现在成了夏王,也摆脱不了她的控制。只有事事听从她的意思,他才可以享受到一点点来自母亲的温情,才能够坐稳屁股下面的这个王位。
他爱她,也恨她,因此面对这个像极了自己母亲的王妃,他肆意地发泄着自己对文佳氏的不满,只有折磨她,看到她眼底的不甘和痛苦,默连恪才可以找到一点点的快感。
在夏国凌冽的风中,一个女子半世的骄傲,因为一个扭曲的灵魂,彻底化做了飞灰……
夏国因为漫天的风沙,即使是到了白天也并不十分明亮。
东宫。
夜衾潺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却传来了骨头根根断裂般的疼痛。她的脑中嗡嗡作响,眼皮也沉得厉害,但是下一秒,她便震惊地瞪大了眼,似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凌乱的红绸,昨夜的记忆渐渐回拢,夜衾潺只感到天地瞬间失了颜色。那时默连恪刚刚走到东宫外,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东宫里传来,惊得他夺门而入。只见夜衾潺正伏在床边,身下是一滩殷红的血。
默连恪当时一下子便慌了,忙转身想叫巫医,却不想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刺痛,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夜衾潺阴沉的声音就在后面幽幽响起:“去死吧。”
默连恪只觉得脖子上一阵温热缓缓流下,抬手一摸,手上的鲜红彻底激怒了他。他反手一把揪住了夜衾潺的发,向着东宫的石槛,狠狠摔了出去。
夜衾潺哪里扛得住这样的伤害,只一下,便昏死了过去。
鲜红的血从她头上的伤口处缓缓流出,顺着地面的纹路,流到了匆匆赶来的文佳氏脚下。文佳氏看着这惨不忍赌的场面,却只是不悦地皱起了眉。
只见她将目光缓缓转向了默连恪,却好像没有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一样冷冷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动她吗?!你现在在做什么?!”
默连恪死死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刚想要解释,但一开口血就喷了出来,他只得瞪大了眼睛,不甘而又无奈地任由自己的身子倒下。
直到他倒在她的脚下,文佳氏才厌恶地向一旁闪了闪,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巫医给默连恪处理伤口。
看文佳氏的样子,似乎倒下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无光紧要的人似的。
趁着巫医正在处理默连恪的伤口,文佳氏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头破血流的夜衾潺,眼底闪过了一点思索的光……
再醒来时,夜衾潺已辨不清白昼黑夜了。房内所有的光线都被帘子挡在了外面,夜衾潺只能隐约透过一点微弱的光看见一抹身影正坐在自己的床前。
夜衾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抽动自己的手,却感到了自己手上传来的刺痛。她的目光上移,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被死死束在了床上。
看到她醒了,床前的人明显有些欣喜,但夜衾潺却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果不其然,那抹身影缓缓开口了,只是她说的话,夜衾潺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是一个女声,听声音应是一个甜美的女子。那女子说了一会儿似乎也意识到她听不懂,便自己停了下来,缓缓拿起了身边的一个杯子,适应了黑暗的夜衾潺隐约辨认出了杯中暗色的液体在轻轻晃动。
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一下子扒开了夜衾潺的嘴就想将杯中的液体倒进她的嘴里。夜衾潺猛地挣开了她的手,那女子没有想到夜衾潺会反抗,手中的杯子一下子便打翻了,只听得她一声惊呼,夜衾潺感到头上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