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楚寻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一把拉住了她的肩,又将她紧紧禁锢在墙上。夜衾潺被他钳制在两臂之下动弹不得,他沉稳的鼻息尽数喷在她的发间,虽然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夜衾潺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心脏更是愈跳愈快。
楚寻见状厌恶地发出了一声冷哼,拂袖转过了身去,不屑地回眸看了眼夜衾潺,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打惊寒的主意,不然,我定叫你这岺朝的朝堂,不得安宁。”
直到楚寻的身影彻底出了漏香阁,夜衾潺才缓过了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顺着墙缓缓滑落了身子,跌坐在了地上,看着夜悄匆匆向自己跑来,除了脑中的嗡嗡作响之声,旁的便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天崇二年,岺朝正式展开了对护国公苏氏的绞杀。
素心殿。
浓浓的草药味弥散在空中,夜衾潺正坐在夜惹尘的床前,一勺一勺地喂着药。
如今,夜衾潺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内敛的人,她不再有当年的雄心和英气,相比于夜惹尘,她身上更多的是稳重,和一点点拒人于千里的冷傲。
夜衾潺轻轻接过夜悄递来的手帕,仔细擦掉了夜惹尘嘴角的药渍,起身将碗和手帕放回了合盘中。接着她又亲自侍候夜惹尘躺下,亲手帮他掖好了被角,一如儿时她一直在做的。
明煖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几次想开口,却始终不忍。终于,夜衾潺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转身时身子却猛得晃了晃。
明煖见状忙上前扶住了她,看着她憔悴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听说他去找过你了?”
夜衾潺轻轻应了声“嗯”,推开了他的手,自己走向了桌子坐了下来,想要抬手去拿桌上的茶盏,手却抖得厉害,不知怎么的,竟打翻了那茶盏。
明煖见状心中也有些恼了,上前帮她斟了一杯,重重放在了她面前。
夜衾潺却没在意这些,只轻轻说了句“谢谢”便拿了起来。明煖心中的怒气愈发深了,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却不想夜衾潺竟发出了一声吃痛的轻嘶。
明煖心头一紧,不顾夜衾潺的挣扎,一把拉开了她的袖子,一片淤青,赫然映入了他的眼中!
“混蛋!”
明煖再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放开了夜衾潺的手便想去寻楚寻,却被夜衾潺一把拉住了。
“煖,前线的战事,已经岌岌可危了。”
明煖自是知道夜衾潺的言下之意,一时间又不忍心违了她,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了夜衾潺的对面。
“长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夜衾潺闻言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窗外的天,依旧是蓝得澄澈。
“几月前,叛反的势力就已经膨胀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国公已公然举起了’义军’的旗帜,大有与我们不死不休的架势。虽然那些所谓的义军不过是一批乌合之众,但是这支势力的核心是由国公原本的心腹军队组成的,那些,一直都是苏氏一脉的直系,这部分势力,实力不容小觑。近日来,他们已经相继攻破了我岺朝东境包括凉城、银池在内的几座重要城池,眼见就是直逼洛城而去了,要是再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恐怕是要危及帝京了。”
说罢夜衾潺缓缓收回了目光,看着明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谢老将军正在北境与夏国作战,若此时抽调他的兵力支援洛城,夏国必会趁机南下,吞并我岺朝的城池,到那个时候,我岺朝,就是腹背受敌。我已秘密发出了诏书,请楚将军挂帅,但是如若这次楚将军不愿带兵出征,那我就将,亲自披甲上阵。”
明煖看着夜衾潺脸上的坚定,终是没有说出心中的规劝之语。
不得不说,他的心里,是有些震惊的,他没想到,夜衾潺为了楚寻,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就因为她害怕他背上抗旨的罪名,竟不惜以个人名义向他发出请求,先不说这违了祖制,单是她愿意放下尊严这一点,就是难能可贵的了。
此时,果真已经到了如此困难的境地了吗?
“放心罢,楚将军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一定会带兵出征的。”
夜衾潺闻言苦涩一笑,语气已经轻得几不可闻的地步了:“但愿吧。”
转眼间月已上了柳梢头,明煖陪着夜衾潺,缓缓走在幽长的辇路上,两旁,是凄苦的树。不远处,一个黑影靠树站着。
明煖明显有点紧张,不自觉地挡在了夜衾潺的身前。夜衾潺也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望着那个黑影。
许是察觉到他们的驻足,那黑影竟起了身,向着他们的方向来了。明煖眼底闪过了一丝狠毒,手不自觉搭上了腰间。那里虽然没有佩剑,但是如果一会儿那黑影当真是刺客的话,他一定会以命相搏的。
黑影靠近的速度很快,转眼间那人的脸就露在了月光下。
是楚寻。
明煖感觉到身后的夜衾潺明显松了口气,但是他却没有放松下来。在他看来,这个楚寻,也并不一定是自己人。
楚寻倒也没有再逼近,只是在不远处站定,目光却直逼夜衾潺。
“洛城一役我自会出战,也一定会将胜利带回来,只是我在走之前,必须得到你的保证。”
“你想要什么保证?”
“你必须要向我保证,在我出征的这段时间里,你不会为难惊寒。”
果然,又是她。
夜衾潺闻言低下头苦笑了一声,轻轻推开了前面的明煖,向前走了一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楚寻:“凭什么?”
谁料楚寻竟忽然逼近,一把掐住了夜衾潺的脖子,只要他稍一用力,夜衾潺便是要双脚离地,窒息而死了。
明煖见状有些慌了,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只要楚寻再有什么举动对夜衾潺不利,他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杀了楚寻。
楚寻看着渐渐惨白了脸色的夜衾潺,不屑一笑,语气中是不可一世的狂傲:“就凭在岺朝,再找不出第二个能有百分百把握战胜叛军的人来,整个岺朝,除了我楚寻,没有人敢打这场仗。太平不行,夜惹尘不行,你,也不行。”
说罢楚寻狠狠甩开了夜衾潺,头也不回地走了。夜衾潺被他掼到了地上,掌心间的皮磨破了,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了深深的不甘。
她喜欢他,他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那边的明煖也看着楚寻渐渐走远,只是与夜衾潺不同的是,他的眼底,却是一丝玩味和一点阴沉……
天崇两年秋,怀化大将军楚寻奉圣旨出征,东向平反,昭宁长公主夜衾潺亲自为他践行。后宫中,夜衾潺解了夜惊寒的禁足,依旧住在寒翠阁中,衣食与公主无异。七公主夜歆岚也因为太平要出征的缘故被送回了皇宫,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和夜惊寒有了交集,而且感情愈来愈好。
最后,在夜歆岚的坚持下,夜衾潺终于同意了她的请求,叫夜惊寒搬到了荇摇阁与她同住,只是私下里找了几个可靠的人一同送进了荇摇阁,不至于叫夜惊寒伤了夜歆岚。夜惊寒对此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而时间,也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转眼时节也快入冬了,但后宫中的晚菊却开得正艳。
这天难得天气暖和,夜歆岚便拉着夜惊寒去了御花园。看着满园盛开的晚菊,夜歆岚第一次看见夜惊寒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