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的伤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夜惊寒下的药的药力还没过,楚寻又是情绪激动,这才昏了过去,明煖给他开了几服药,很快便醒了过来。
夜衾潺,终究是没有伤害他。
“惊寒在哪?”
明煖看着楚寻一醒来就问夜惊寒的情况,不禁露出了讽刺的一笑,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轻轻将茶盏中的水倒进茶杯,小抿了一口,明煖才缓缓开口说道:“长公主没有诚心想要伤惊寒娘子,只是你的出现着实叫人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楚寻闻言不屑一笑:“要想便叫他们去想罢,与我何干?”
明煖闻言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抬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你胸口的胎记……是怎么来的?”
楚寻既知道了夜惊寒是平安的,心里也松了口气,听到明煖如此问,不禁轻蔑一笑:“你身为医者,难道这种事情还要问我吗?自是生来便有的,不然凭什么称其为胎记呢?”
明煖闻言手猛一抖,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但只一瞬,他就缓和了言辞,转过了身去:“你可知自己的身份来历?”
楚寻闻言眼神明显一黯,默默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明煖接着说道:“你可是喜欢夜惊寒?那你可知她喜欢的是何人?”
没想到楚寻闻言竟恼了,只见他猛抬起了头,眼底现出了几分暴突:“那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明煖倒也不恼,嘴角轻轻勾了勾,摇了摇头:“哎,你既不愿意说,那这个人情,就让我自作主张,替你做了吧。”
没等楚寻反应过来,明煖又开口说道:“楚寻,你当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她是一个如何铁面无私之人,为何单单对你一再姑息纵容?别告诉我她只是惜才,那些不过是她拿来骗愚昧的世人的,在这宫里,谁不知道我们冷血无情的长公主,独独对你特殊呢?从前她可是将那些旧制礼法视若神明的,现在,为了你,她还不知违了几次祖制了呢?”
听着明煖独自一人的叙述,楚寻却意外地没有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愈来愈清晰了。
明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看着热气在空中渐渐消散,他竟笑出了惨淡:“她喜欢你。”
楚寻闻言瞳孔猛一收缩,茫然地望向了明煖,却正对上他探过来的深邃的目光。楚寻低头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是的呢,他亦非草石,怎会一点儿没有觉察呢?只是心中早已有了更加重要的东西,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罢了。一直以来,谁不是自欺欺人呢?
明煖见状苦涩一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扣在桌案上,起身便出了门。
身子有些沉重,脑子也是昏沉沉的。明煖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明明喝的是水,怎么就醉了呢?他说楚寻是在自欺欺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雨珠零星打在漏香阁外的屋檐上,隐约间竟有雨打芭蕉的声音,屋子里常年飘着水沉木的香气,因而这里也被叫做“漏香阁”。
夜衾潺静静卧在床上,看着屋外的雨,不觉感到了几分苍凉。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下了床,也不穿外衣,只打了一把油纸伞,便走进了雨幕中。
茫茫的雨丝在她身后编织着无尽的情网,模糊了她的身影,网住了她的余生。
“你究竟想说什么?”
夜惊寒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好语气的。不过夜衾潺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一个人站在窗边,企图用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那些精灵:“没什么,只是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不听陛下的话,也不管他的遗诏,而是同意你与惹尘的婚事,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也许,我们也可以坐在一起煮茶品茗呢。”
夜惊寒闻言皱了皱眉,冷冷说道:“可惜世事没有如果,你既已做出了选择,就当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夜衾潺闻言惨淡一笑,默默收回了手。那些雨水,她终究是一点儿也没留住,所有的所有,都从她的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可笑我在政坛这些年,竟连这个都忘了。只是,这一生,恐怕早就是落子无悔了。”
夜惊寒没有再说话,反是轻轻拿起了手边的茶盏,给自己和夜衾潺分别斟了一杯。夜衾潺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刚拿起茶杯想要喝,却听见夜惊寒缓缓开口了:“你那天想要杀我,不只是因为我杀了夜惹尘罢?”
夜衾潺闻言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照旧抿了一口,叹了句“好苦”便想起身走了,却不想被夜惊寒一把拉住了。
“打个赌如何?”
夜衾潺不知夜惊寒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夜惊寒。
夜惊寒嘴角荡出了一抹邪魅的笑,看得夜衾潺头皮一阵发麻,慌乱地想甩开了她的手。但是她的心绪已然被搅乱了,夜惊寒又是有心为之,她又怎么挣得开呢?
“你喜欢楚寻罢?”
夜衾潺听她这样说下意识想否认,却被夜惊寒抢先一步说道:“别急着否定,我们都是女人,你骗不了我的。我也不为难你,只是想叫你也尝一尝,那种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相依相守的滋味。我们不赌别的,就赌楚寻到底是信我们谁,如何?”
说罢夜惊寒又是诡魅一笑,狠狠甩开了夜衾潺的手,也不等夜衾潺说话便自顾自走进了内殿,因为她心里知道,夜衾潺是不会拒绝她的。
夜衾潺揉着自己被抓痛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夜惊寒进去的方向。
夜惊寒是对的,她不会拒绝这个赌约的,虽明知自己必输无疑,但是从心里来说,夜惊寒的这个赌,也正是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将军你不能进去……将军……”
夜衾潺本在专心批阅奏折,忽听到了殿外的嘈杂,便不悦地皱了皱眉。
“悄,去看看,殿外是何人在喧哗。”
夜悄应声出去了,却不想当她打开殿门的那一刻,楚寻便从外一把推开了门,夜悄一时间没有准备,当场便被推倒在地。
楚寻却也不顾这些,直接走进了内殿。夜衾潺闻声抬起了头,却刚巧撞见了楚寻从外面进来。夜衾潺不知他来所谓何事,但是看着他脸上的阴郁,心中大概也知道了什么,便挥退了众人。
夜悄刚刚从外殿进来,见状刚想说什么,却被夜衾潺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只得默默行了礼退了下去。
夜衾潺看着来势汹汹的楚寻,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轻轻搁下了手中的朱笔。楚寻也不愿绕弯子,便直接说明了今天的来意:“你是不是去过惊寒的房中了?”
夜衾潺听到他是为了夜惊寒的事来的,心中便明白了大概:“是……”
只是她话音未落,楚寻便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夜衾潺的手腕,毫不怜惜地拧了过去:“你为何要烫伤惊寒?!”
夜衾潺痛得落了泪,但是她不愿接受这莫须有的罪名:“我没有。”
“惊寒都已经被你锁在这深宫里失了自由,你为何还不肯放过她?!我原以为天家之人应会宽大为怀的,却不想,你竟是这等蛇蝎心肠之人!”
夜衾潺闻言也是恼了,一把挣开了楚寻的钳制,她骨子里的骄傲,叫她不愿向楚寻解释什么,只发出了一声冷哼,转身便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