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已离了众人视线,夜惹尘却始终没有松开苏静鸢,而苏静鸢也没有挣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已习惯了和他在一起。但她终究是皇后,任何时候都不敢失了礼节,便想出声制止,但话未出口,夜惹尘却已截住了她的话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叫她心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不只是皇后,更是我的妻。”
苏静鸢闻言一愣,抬头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神色不堪,她慌乱地低下头去,有点不知所措。她的样子叫夜惹尘心疼。
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夜惹尘搂紧了她,缓缓闭上眼。苏静鸢亦如是。
远处的墙边,夜衾潺双目微眯,静静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眉眼含笑。其实就算夜悄,也是极少看见她这般模样的。
总算是值得。
真希望一切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下去,只是谁都明白世间的美好不过短暂一瞬,痛苦才是长伴生命左右的。随着一场后宫阴谋的败露,这片虚幻的梦境也被彻底击碎。
思衔中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立即像瘟疫般在后宫中疯传,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夜惹尘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坤定宫中与苏静鸢下棋品茗时。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凝重。夜惹尘自有他的考量,苏静鸢却忌惮思衔的心机深沉,便想与夜惹尘同去。夜惹尘应了,执意将她扶上步辇,这才上了自己的步辇,两人一同赶去了华虚殿。
各宫妃子都来了,两人进院时她们正站在院中谈论着什么,见状忙向他们行礼。夜惹尘环视一圈,并不见董贵妃,便向卢充仪问了情况。
明煖在里面,时不时会传出消息,董贵妃并无大碍,那碗毒汤她并没有喝下去,本人也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此刻正在休息,但思衔却是喝了汤的,明煖虽倾力诊治,但究竟能不能苏醒,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夜惹尘的脸色并不好看,众嫔妃见状也不敢吱声,院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吱呀”一声,只见董贵妃从殿内走了出来。夜惹尘抢先一步免去她的礼数,并询问了她的身体状态。
董贵妃知道他心里所想询问的并非这个,只简单地回了他的问题后便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原是明煖近来采了一批上好的人参给苏静鸢入药,但苏静鸢想着自己的身子见好,便匀出一些炖了汤,由知意亲自送往各宫。
董贵妃的个性与苏静鸢有相似之处,喜静厌闹,一次在坤定宫见过苏静鸢的猫儿,心里十分喜欢,待那猫儿产了崽,便向苏静鸢要了一只来养在宫里,如今也长得很大了。那猫素来温顺,合宫也十分爱怜,来往见着时常逗弄,但今个儿不知是怎了,知意去送汤时,董贵妃原是抱着它的,但那汤一端上来,猫儿便窜走了,尾巴还掀翻了托盒,里面的参汤洒了一地。
一旁的大婢子一面向知意道歉,一面收拾着地上的残渣,但董贵妃看着总觉得不安,待知意离去,她便取出银针来验,不料这参汤果真下了毒,银针整个变成了黑色。
董贵妃当场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银针也跌到了地上,正要去通知苏静鸢,那边却传来了思衔中毒的消息。看着地上的药渍,董贵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即刻便没了意识。
董贵妃说着,夜惹尘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显然是听出了端倪。
整件事情,明里暗里都指向了皇后苏静鸢。
苏静鸢自也听出了这层意思,背后不觉一阵阵地发凉。她没有马上替自己辨白,只是看着夜惹尘。此情此景,苏静鸢明白,任何说辞都是苍白而无力的,她的生杀废留,全凭夜惹尘的一瞬之念,全凭……他对她的感情。
她在等他审判。
随着她的目光,所有人也都看向了夜惹尘。夜惹尘知道,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关系到苏静鸢的声誉,甚至命运。
他没有说话,他也在等,等着明煖出来,等着看思衔的情况。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终于缓慢而沉重地打开了,明煖一脸倦意地走了出来。淡淡看了眼夜惹尘,他欠身说道:“才人虽是服了毒汤,所幸吃得并不多,臣已帮才人排出了大部分的毒,剩下的,也只是时间问题。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才人的性命并无大患,只要日后好生调理,想必不会留下病根。”
闻言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夜惹尘却依旧是眉头紧皱,看了眼苏静鸢,眼底渐渐坚定了起来。不顾她略带诧异的目光,他牵起她的手便向殿内走去。
苏静鸢不敢挣扎,只是脸上即刻飞起红霞,深深吸了口气,手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握紧了。
殿内光线昏暗,静得骇人。夜惹尘掀开帘子,只见思衔斜倚在床上,脸色惨白。见夜惹尘进来,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夜惹尘出声制止了。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是冷冷的,从他的眼底,思衔看不到任何情绪。心底早已不会失落,她低下头苦涩一笑,眼底却闪过阴狠。
“我想听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
思衔点了头代替行礼,目光却落到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
浅浅一笑,她说出了当时的情况,内容大抵与董贵妃所言一致,只是矛头更加鲜明地指向了苏静鸢。
夜惹尘的眉深深皱了起来,不自觉抬手揉了揉颞颥的位置。
思衔察觉到他并无意追究苏静鸢,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快,本只是想咳嗽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却不知怎的竟咳出了血来。
夜惹尘见状皱了皱眉,拿过枕边的丝绢递给了她。思衔接过来擦了擦嘴,却咳得更厉害了,身子不住地颤抖,夜惹尘便坐到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苏静鸢的心里忽难受起来,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推说身子不适,她转身出了殿,却在殿外被吴婕妤拦下了。
吴婕妤,天崇元年以美人身份入宫,是太子帝师吴惠同的女儿。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政治联姻,自不可能有什么美好的结局。虽出身书香门第,吴婕妤为人却颇为放肆,从前的萧贵妃虽猖狂,在苏静鸢面前总还是懂得收敛,她却不是,对谁,她都是目空一切的。
“殿下这样着急是要去哪里?”
吴婕妤开口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悦。苏静鸢皱了皱眉,冷冷说道:“本宫要做什么需要向你吴婕妤汇报吗?”
吴婕妤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回道:“照理是不用,但现在殿下既洗不掉嫌疑,还是不要随意行动为妙,免得又惹来麻烦。”
“你!”
苏静鸢顿时怒不可遏,心里却也有了点点委屈。若是方才夜惹尘替她正名,她何苦还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若是我证明皇后是无罪的呢?”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静鸢茫然回头,正巧对上他浅笑着的瞳孔。委屈在这一瞬爆发,苏静鸢不禁红了眼眶。有他这句话,即便是现在就死了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