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五百八十六年,王妃文佳衣兰收了夏王默连恪流落在外的前王妃夜衾潺的儿子默连恭为子,也就是在同年,默连恭被立为了大王子,从此跟着默连恪学习政事,而夜衾潺也住进了南宫南儿曾经住过的那间宫殿。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第二年,而这一年夏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王妃文佳衣兰怀上了孩子。
南宫。
“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只要可以扳倒文佳衣兰,我什么都满足你。”
夜衾潺却没有理会来势汹汹的乌曲络纹,只是轻轻拨弄着手中的花儿,轻蔑地说道:“怎的,燕姬不是不屑与我合作吗?”
没想到乌曲络纹闻言却恼了,她一巴掌拍在了夜衾潺面前的桌子上,语气中满是愤恨:“我只要文佳衣兰和她肚子里的杂种去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你可以满足我的要求,我什么代价都给得起。”
闻言夜衾潺的嘴角轻轻扬了扬,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乌曲络纹,温柔地笑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和我谈合作?我的恭儿没有你的扶持,依旧会是夏王。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哦,是吗?文佳衣兰现在可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依着她的个性,你以为你的默连恭会有好日子过吗?”
“你给我闭嘴!”
见状乌曲络纹嘴角扯出了一抹阴谋得逞的坏笑,又接着说道:“正如你说的,我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而整个夏国除了文佳衣兰的孩子最有资格登基的也就只有我的孩子了,由我来抚养你的恭儿也是最合适的。你若是还想要那个位子,就必须与我合作。现在,你说,我是否有资格了呢?”
夜衾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乌曲络纹明显看见了她的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了青白。不知过了多久,夜衾潺终于开口了:“除了保证恭儿的安全,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你说。”
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夜衾潺沉声说道:“孟古格格的尸体。”
闻言乌曲络纹的气势忽泄了下去,轻轻收回了手,目光闪烁了几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夜衾潺见状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步步逼近了乌曲络纹:“你不明白?当初我逃出明华城的时候,不是你派了人追杀我的吗,你现在又来告诉我你不明白!”看着她眼底的不安,夜衾潺转过了身,“将孟古格格生母佟尔齐氏所有相关的卷宗遣人交给我,我就帮你除掉文佳衣兰,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待到乌曲络纹走后,夜悄从旁走了进来,夜衾潺便叫她将自己方才新插的花拿出去丢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你不满我利用望痕,但是你要知道,我别无选择的,除了放手一搏。况且望痕是我的亲骨肉,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会忍心叫他冒险?!”
闻言夜悄却忽抬起了头,夜衾潺看见了她眼底的怨念:“长公主不是也说过默连恪不会让文佳衣兰怀上孩子的吗,现在她不是照样怀上了吗?”
夜衾潺眼底闪过一点无奈,虽然不愿提起这般沉重的话题,但既然夜悄不解,她还是会选择解释清楚:“默连恪不让她怀上又怎样,只要她自己想,她就会怀上。”
“长公主这是何意?”
夜衾潺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缓缓捻起了一片花瓣,眼底浮起忧伤:“悄,你知道为什么这宫中的花都是无果之花吗?”
此言一出,夜衾潺却只觉得莫名的心痛。
多少年前,有一人素衣青衫,明媚笑颜,清澈的眸子明明已经看透了一切,却为了她甘愿执迷不悟。只可惜,从前她太傻,只顾着自己年少轻狂,却错过了那个最该珍惜的人。现在所有承受着的折磨,包括活着,都是在赎罪,带着他的希望,攀着他的尸骨,向地狱堕落。
夜悄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夜衾潺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继续说道:“宫中的花不过是叫人观赏的,它们活一世的宿命就是相互攀比,过后一抔黄土,而宫里的花更是如此,经过世代的选择,花是愈开愈艳,果却愈结愈小,直到了最后,所有留下的都成了无果之花。毕竟,人们培养它们的最初目的,就不是为了得到它们的果实。”
还有一句话夜衾潺没有说,但夜悄其实也已经明白了。这些锁在宫中的女人,就是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毕竟,结了果的花,就再不复从前的娇艳了。
“其实,不仅仅是母亲的地位影响儿子对王位的角逐,更是儿子的出生巩固母亲在宫中的地位。一旦有了孩子,想要废妃就没有这么简单了。默连恪一直提防着不让文佳衣兰有孕,但是他不知道,毁了一个女子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生下孩子。一旦生下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就将是这个女人最大的软肋,只要利用得当,这个女人就将万劫不复。”
“其实……文佳氏也不愿文佳衣兰怀上孩子罢,不然哪怕默连恪再小心提防也是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
“可怜文佳衣兰靠着文佳氏的力量坐上王妃的位子,却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至亲和夜夜相伴的枕边人都在算计着她。这次我回来应该给了文佳氏不小的压力,不然她不会这么急着让文佳衣兰怀上孩子的,并希望以此来对抗我和望痕。只是可惜了我听说这些天她的身子又不大好了,看来大限也该来了。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这文佳衣兰怕也要随着文佳氏去了。只是我在想,她们需不需要我搭把手呢?只是帮她们脱离苦海而已,她们应当谢我的,我……也是受够了生的苦,只恨世事未了,无处解脱罢了。”
“那长公主打算如何对付文佳衣兰?”
“何须我亲自动手,自然有人比我更不希望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要做的只是给他一个动手的借口罢了。”
看着她眼底渐渐浮起的杀意,夜悄忽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其实,这个长公主远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只是从前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假装善良,现在这个软肋不在了,她就化成了来自炼狱的使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缓缓将目光移向窗外,夜悄看见这大漠里又起了风……
夏国五百八十七年,王太后文佳氏在北宫病逝,随后王妃文佳衣兰被废,囚于东宫,并于当年秋带着腹中的胎儿自尽了。
文佳衣兰的丧事办得很是清淡,默连恪只是在最初时现了身后便不见了踪影。乌曲络纹显然是心情极好的,虽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嘴角却总带着一点笑意。夜悄对她颇为反感,不愿与她一道,夜衾潺也正好有些心事,便叫了夜悄陪着自己去屋子里看文佳衣兰最后一眼。
文佳衣兰还很年轻,模样倒也是十分标致,只可惜生命如同焰火般短暂,就这样永远定格在了花一般的年纪。夜衾潺看着明明只文佳衣兰躺在棺中,却不知怎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天崇四年她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将望痕生在夏宫中,那现在躺在那里面的怕就是她夜衾潺了罢。
心里有些不好受,夜悄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白,便将她扶到了外面。
夜衾潺的心绪一直无法平静下来,想着文佳氏“病逝”的前一晚,她的眼底就不自觉闪过了一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