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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起风”调研队(中)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明媚柔和,树上的小鸟吱吱喳喳地唱个不停。童雨来到田边,他惊讶地发现昨天上午打的那一亩田已经插满了绿油油的秧苗,另外一块也站满了人,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人群中还有一排穿着蓝色上衣的学生。他们是起风农忙调研队的,早上六点多就起来插秧苗了,远远看去,他们就像一道美丽的蓝色风景线!一阵清爽的晨风吹过,掀起了阵阵的绿浪。虽然那个女孩站在远处,但她依然是那么熟悉和迷人。那女孩直起腰,远远向童雨招手,她双手放在嘴边,向童雨大声喊道:“童雨,你快回去休息吧!你的伤还没好呢!”童雨也向她招手,转而又把手伸到耳边,故意装出听不到的样子,然后开着打田机,轰隆隆地在田野里转了起来。

“姑娘,怎么称呼你呢?为什么你们要来这里受苦受累?”李大婶一脸疑惑地问,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古怪”的学生。

“大婶,我叫杨艳。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搞调研的。”为童雨疗伤的那个女队员说。

“姐姐,调研是什么意思啊?”二狗十分好奇地问。

“小弟弟,调研就是调查研究的意思。”站在一旁的那位男队员回答说,他叫于晓,他是起风调研队的队长。

“哥哥,那‘调查研究’又是什么意思啊?”二狗摸着脑袋又好奇地问。

“哈哈……”调研队的队员忍不住捧腹大笑,夕阳谷的村民也认为自己村的孩子傻得可爱。

“大婶,那打田机,童雨是从哪里弄来的?”杨艳遥望着满身都是泥水的童雨说。

“他老爸的拖拉机,童雨竟然把它拆了,只剩下一个可怜的机头。”李大婶摇头叹息说,“不过我们得靠它吃饭,它的用处可大着呢!”

“李大婶,你可以带我们去童雨家里走一趟吗?”于晓问。“中午吧!”李大婶爽快答应了。后来,杨艳又在调研日记里写道:“童雨,他是夕阳谷最为神秘的一个人,我们都想了解他的过去……”到了中午,童雨拖着满是泥水的衣服走进屋,他发现母亲和妹妹已经回到家里。童妈说住院的费用太贵了,才三天就用了三百多块,要知道他们全家每个月的收入才仅仅几百块。

“童雨,你感觉好点了吗?伤口还疼吗?”童妈关切地问,显然童妈和童燕知道了这一切。童雨看见母亲并没有责怪自己不去上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说:“好多了,我没事!”

“燕燕呢?”童雨又问。

“在帮你爷爷煮饭呢。”童妈回答的声音响亮多了。童雨先扶母亲到房间休息,然后又跑去帮爷爷妹妹做饭,他觉得他们两个做得够多,够累了。过了一会,童燕惊慌失措地跑进厨房说:“哥,李大婶领着一群学生来我们家了。”

“童雨,你快去招呼客人吧!这里就交给爷爷!”童钢爷爷欣喜道,他是一个十分好客的人,总会隔三差五会会他的老朋友,老鬼就是他们童家的常客。“我要砍鱼头,燕燕你先去给他们倒水吧!”童雨看着那两条在水桶里活蹦乱跳的大头鱼说。其实,他也不擅长杀鱼,但爷爷眼睛不好使了,以前这活一般都是他父亲做的。童亮到外面跑车,傍晚的时候,他总能在市场上买到最便宜的鱼。“童雨,要是你爸在就好了!我最喜欢喝他煲的鱼头汤!”童钢爷爷叹气说,那语气中也露出一丝奢望和几分失望。童雨没有注意爷爷脸上的表情,他对着满是刀痕的鱼头又是一刀,然后大声说:“他已经不会杀鱼啦!”

房屋虽不大,但一切摆放得井井有序,队员们进了屋一直在观察。突然,童燕走进厨房,向爷爷撒娇说:“爷爷,我不想去!我害怕!”童钢爷爷愣了一下,然后捏着小孙女的鼻子嘿嘿笑道:“燕燕,你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小滑头哦!怎么现在变害羞了呢?”

“我——不喜欢——他们。”童燕支支吾吾地说。

“难道他们头上长角吗?哈哈!”童钢爷爷摸着他孙女的脑袋乐道。童雨反复剁着砧板上的鱼头,但始终无法一刀砍断。他看着面目全非的鱼头,心烦意乱,便苛斥他妹妹说:“快去,哥哥很忙!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好吗?”“呜呜——”童燕心里觉得委屈,站在原地低声哭泣。童钢爷爷一看,这可把他急坏了,放声骂道:“童雨,平时我是怎样教导你的,有教你这样骂妹妹吗?”童雨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右手拿着菜刀,默默地蹲在地上。他觉得自己也很委屈,此刻的童燕让人捉摸不透,她平时最爱和别人说话了,怎么今天就如此反常呢?此时,杨艳就站在厨房的门口,显然她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童雨站了起来,不经意间和她对视,他发现杨艳的眼睛清澈如碧水,甚是好看,然后低着头从她旁边擦肩而过。童雨看见母亲正在接待那些队员,心中十分感激,然后他也坐下来,和他们聊了起来。那些调研队员说了许多新奇有趣的事情,童雨惊叹不已,十分佩服他们的知识面。

“燕燕,不开心啊?能跟姐姐说说吗?”杨艳一面问一面往火炉里添稻草。接着,杨艳和童燕便在厨房里聊起来,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童钢爷爷也在旁边点头会意。

“喝销魂鱼头汤啦!”杨艳欢呼说,她和童燕每人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鱼头汤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众人赶紧站起来,为她们让出一条通道,他们两眼发直地盯着盘子里的鱼头汤。对他们来说,这种炎热的天气,鱼头豆腐汤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嘿!这鱼头汤比大童做的还要好喝!”童钢爷爷吸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赞叹。

“辛苦爷爷和童燕了!”杨艳把鱼头夹在碗边,看着刀痕累累的鱼头又说,“还有童雨剁的鱼头!”

“哈哈……”

黄昏时分,田野里的打田机早已熄了火,人们也渐渐散去。童雨独自一人坐在草坡的黑橄榄树下,黑橄榄树枝繁叶茂,高耸入天,它是夕阳谷这片广阔田野唯一的树木。同时,这棵橄榄树也是夕阳谷村民心中的神树,每逢重要节日,他们都会在树下烧香祈祷。童雨倚靠着健硕的树干,在树干的另一边是灶台,灶台上摆着树神牌位和一个插满香枝的香炉,童雨微仰着头静静地看着那金灿灿的夕阳出神。

“还在想中午的事情吧?”杨艳披着一头刚刚洗过的长发,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飘逸和迷人。童雨还是望着那个金色的夕阳,没有回答她。“其实你不了解你妹妹!”杨艳又说。童雨愣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脸,皱着眉头看着杨艳。多么柔情好看的眼睛啊!她的眼睫毛细细密密的,那眼眸如水晶一样通透。看着看着,童雨觉得杨艳的眼睛里藏着一个一尘不染的美好世界,童雨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为什么?”童雨微笑问道。

“人在同一个环境中生活久了,往往会产生不能正确看待自己和他人的情况。”沉思片刻,童雨终于明白杨艳这句话的意思,他想不到童燕这样活泼的小女孩也有自闭的一面。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那些调研队员,当时他也有不自然,言语不合拍的感觉,好像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谢谢你,杨艳!”说完,童雨就兴奋地站了起来,撒腿就往家里跑,他边跑边想起了那双迷人的眼睛,于是忍不住回望……突然,“扑嗵”一声,童雨竟掉进了水田,他赶紧爬起来,身上又染上了一层泥桨,他隐约看见杨艳在树下看着自己傻傻地笑。童雨用手捋了捋头发上的泥浆,又开始往家里跑,杨艳那纯真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晚上,杨艳在她的调研日记里写道:“他们家并不像书中描绘的那样——脏乱不堪的农村家庭,但有一点我们必须承认农村的孩子比较自卑,不善于正确看待自己,包括童雨在内。但这反过来又会转化为他们的优点——热情、朴素、善良、勤劳,而在这些方面,城里人做得可差多了。”另一位队员则写道:“也许我们看得太多的青春小说和韩剧了,那些故事中描绘的迷人乡村,我们在夕阳谷并没有看到。夕阳谷暗藏了太多的无奈,它需要我们的帮助,包括物质,也包括精神层面的。今天我们在童雨家里聊了许多习以为常的事情,比如旅游、时事政治等等,但童雨的反应却出乎我们的意料,他听得一丝不苟,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情似的。最后,也弄得我们跟着他一起惊叹不已!”

起风调研队有一位女队员是专门负责摄影的,她叫白逸云,她在摄影日记中记录了夕阳谷的点滴——“夕阳谷是窦州市的桃花源,她有六绝,六绝中最为奇异的是夕阳恋谷,夕阳谷就像是落日在人世间的恋人,即使一切都给黑暗吞噬,而夕阳谷却依然明亮,依然灿烂和美丽。二绝石狗望月,石狗是石狗岭的最高点,近看不似狼犬,远看胜似狼犬,它远眺日月,任凭风吹雨打。三绝教堂魅影,天主教堂是夕阳谷的异类,在大人眼中它相当于西方人烧香拜佛的寺庙,而在小孩眼中它则是鬼魂游荡的鬼屋。爱看灵异小说的程思家声称他看到了教堂的厉鬼,搞得队员们人心惶惶,夜不能寐。后来,七公出来澄清那个厉鬼就是他,他说那晚刮大风,他起来关门窗。即使七公出来辟谣,队长于晓还是找来了村长的两条狼犬守大门,晚上我们还是睁着眼睛抱团入睡的。四绝黑榄焚香,黑橄榄树是夕阳谷的神树。民国二十六年那场泥石流淹没了村庄,但村口的黑橄榄树依然屹立在夕阳谷。它是村民的精神寄托,愿他们的生命像橄榄树那样屹立百年,他们的子孙也像橄榄树那样枝繁叶茂。五绝稻田碧波,童雨曾说‘每当夕阳西斜,晚风阵阵,那稻田的金色波浪一波接一波,延绵不绝’,只可惜我们错过了那个季节,但我们依然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方格水田,美不胜收。六绝鱼跃河面,金色的河面,鱼儿纷纷跃出水面,银光闪闪,与夕阳共舞。”

“夕阳谷是我到过最美丽、最神秘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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