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猫猫跟着胡小美一边慢慢走,一边说:“妈妈,我今天终于明白什么叫皮笑肉不笑了。”
“哦,是吗?什么样的笑是皮笑肉不笑呢?”
“就像我现在的笑容。”胡猫猫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皮笑肉不笑呢?我什么事得罪你了吗?”胡小美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
“没有。因为我的心在哭,为了不让你担心,我还得保持笑脸,所以,我的笑就只能是皮笑肉不笑了。”胡猫猫说。
“我懒得跟你闲扯。”胡小美说,“我今天可是请了假出来陪你的,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你究竟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快点说出来,我还得上班呢!”
要在平时,胡小美这样说话,胡猫猫早该抗议、尖叫起来了。但她今天没有这样做,她保持着笑脸,对胡小美说:“是这样,老大,我想记住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我想多一点时间和你在一起。我呢,还想吃尽世界上的美味——肯德基、麦当劳、比萨饼、巧克力、冰激凌、高乐高、绝味鸭脖、臭豆腐、牛肉干、双燕馄饨、德园包子……”
胡猫猫一口气数出了很多好吃的。这些好吃的东西,也是胡小美爱吃的。平时为了保持身材,她总是吃得很少。今天的天气不错,因为不是周末,又正是上班时间,街道上行人也不多。路过肯德基店,发现平时拥挤的店堂里,今天人并不多,只要走进去,就可以挑选到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嗨,猫猫,今天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你不上学了,我不上班了,我们放开肚子大吃一整天,吃遍全城所有美味!”胡小美说。
“好呀!妈妈万岁!”“啵!”胡猫猫在胡小美的脸上很响地亲了一下。
母女俩走进店里,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一个服务员拿着餐单走了过来。“二位好,请问你们要点什么,我可以帮二位点好,再送过来。”
“我们吃什么呢?”胡猫猫问胡小美。
服务员说:“我建议二位试一下我们的墨西哥鸡肉卷,这是我们新推出来的。”
胡猫猫要了墨西哥鸡肉卷,还要了香辣汉堡和劲爆鸡米花,又要了奶昔和土豆泥。凡是以前吃了觉得可口的,她都点。
“要得太多了吧,猫猫,我们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胡小美说。
“我也许再也吃不到了……我要放开肚皮吃!我要把每一种味道都记住!”胡猫猫说。
东西端来以后,胡猫猫拼命吃。吃美味可口的食物确实很快乐,它可以让胡猫猫暂时忘记对死的恐惧。
香喷喷热腾腾的墨西哥鸡肉卷送来了,这是胡猫猫以前没吃过的。她张嘴咬上一口:呀,不错,很喜欢!
胡猫猫猛然放下鸡肉卷,眼睛呆呆地望着胡小美,豆大的热乎乎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不知道以后肯德基还会推出哪些新的美食,我一样也吃不到了……”她伤心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了?”胡小美说,“怎么说这种话!”
“克隆羊多莉死了……”
“我知道。今天的报纸上登了这个消息。”
“我也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我也会死。要等我死了很久以后,你才会死,知道吗?”
“不,我会死在你的前面。我也许明天就会死,克隆人的寿命很短。克隆羊多莉不是只有五岁吗?……”
“什么?克隆人?你认为你是克隆人?”胡小美惊讶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难道我不是吗?是你告诉我的呀!我没有爸爸,我是从你的细胞里克隆出来的……”
“我的小傻瓜!”胡小美冲过去一把将胡猫猫搂在怀里,“我以为你在开玩笑呢!你真的被死亡吓坏了啊!”
死是一个可怕的话题,成年人想起它都充满了恐惧,何况一个孩子呢!在这一刻,胡小美全身心地体会到了胡猫猫的恐惧与担忧。
“宝贝,妈妈告诉你吧,你并不是克隆人,你有爸爸,只是爸爸和妈妈分开了。”
“那你们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不能。”
“为了我也不能吗?”
“为了你也不能。”胡小美坚决地说。
“我想要爸爸。”胡猫猫说。
“你想要你自己找去。”胡小美说。每当谈到爸爸的问题,胡小美就算有最好的心情,也会顿时灰暗下来。她放开胡猫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阴沉着脸望向窗外。
“有一个爸爸不好吗?”胡猫猫小声嘀咕,“我想要一个爸爸。”
“我说过了,你想要你自己找去。”胡小美说。
“自己找就自己找。我找回来了,你可不许说不要啊!”胡猫猫说。
胡猫猫决心要给自己找一个爸爸,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小的时候,她还真的直接去问过别人愿不愿意当自己的爸爸呢。
什么样的爸爸才是最好的爸爸呢?在胡猫猫看来,这个人首先应该高大、英俊,应该有幽默感,他应该喜欢胡猫猫,胡猫猫也应该喜欢他,至于他喜不喜欢胡小美,胡小美喜不喜欢他,胡猫猫压根儿就没想过。
但胡猫猫很容易受到诱惑。胡猫猫家的巷子口有一家冰激凌店,专售哈根达斯冰激凌。哈根达斯冰激凌美味可口,但价钱也能让你吓一跳,一个普通的冰激凌可能要你二十几块人民币。所以,对于像胡猫猫这种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只能偶尔吃一吃,要想天天吃,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胡猫猫便幻想,未来的爸爸应该是开冰激凌店的,最好就是开哈根达斯专卖店的。“到那个时候,嘿嘿,我每天能吃到冰激凌,还能请好朋友大吃一顿。”胡猫猫美滋滋地想。
哈根达斯的老板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有一天,胡猫猫吃过冰激凌后,鼓起很大的勇气,走上前去悄悄问他:“你愿意当我的爸爸吗?”
小伙子先是一愣,然后说:“我觉得我还是当你的哥哥比较好。”
“可是,我不要哥哥,我要一个爸爸。”胡猫猫说。
“那你再到别处去找找吧。”那个小伙子说。
胡猫猫把自己在冰激凌店找爸爸这件事告诉了胡小美,胡小美笑着说:“家里有个卖冰激凌的,夏天还行,到冬天,你不觉得太冷了吗?尤其像我,一吃冰的东西牙就过敏,天天吃冰激凌,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我看,不如找个银行行长,银行里有的是钱,有了钱,你还怕没有冰激凌吃?”
胡小美虽然是说笑话,但胡猫猫觉得胡小美的这个建议不错,于是,她成天打听到哪儿能找到银行行长。有一天,朱图无意中告诉她,他的表舅是城市商业银行的行长,而且他的表舅还没有结婚。胡猫猫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自此以后,她上学放学的路上,都缠着朱图,想让朱图带她去那家银行,见识见识那位表舅。
“你要见我表舅干什么?你又不要贷款。只有那些想要贷款的人才成天往我家跑,求我妈带他们去见我表舅。”朱图说。
“你只管带我去见你表舅,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你不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就不带你去。”关键时刻,老实憨厚的朱图也讲起条件来了。
胡猫猫简直气坏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可是人家的表舅啊。胡猫猫只好甜言蜜语地说:“好猪头,你带我去吧,我们是好朋友啊。”
“哼!”朱图把头别向一边。
“哼,死猪头!”胡猫猫骂道,迅速扬起自己的书包,掉头就向朱图摔去。
朱图这家伙也是天生欠揍,胡猫猫好心好意求他,他不答应,挨了胡猫猫一书包,打得头上长包,他倒痛快了。朱图说:“好吧,我这就带你去找我那玉树临风才高八斗风流潇洒才华横溢事业有成的百万富翁表舅去!”
那天学校放学比较早,城市商业银行离他们的学校不太远,乘公共汽车只有三站路。他们是乘公共汽车去的,到那里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
一路上,朱图像平时一样,不言不语。平时话多的胡猫猫,这会儿也安静了,因为她心里一直在想该如何和朱图的表舅打招呼,要怎么样才能给朱图的表舅留下个好印象。
“你表舅喜欢小孩子吗?”胡猫猫问。
“我不知道。不过,他对我还可以。”朱图说,“每次来都给我买礼物,我的玩具有大部分都是他买的。”
“你估计他会不会喜欢我?”
“喜欢你?谁会喜欢你啊,你是男生毁灭者,你不知道吗?谁喜欢你谁倒霉!”朱图说。
“乌鸦嘴!”胡猫猫朝朱图的肩膀猛击一拳。
旁边座位上一个老奶奶看到这情景,马上教训胡猫猫:“你这样没轻没重地打他,把他打伤了怎么办?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家,要文静一点,乖巧一点,才讨人喜欢,像你这么小就这么凶恶,将来准是个夜叉,嫁都嫁不出去!”
其他乘客都笑了起来。胡猫猫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恰好这时候公共汽车靠站,胡猫猫急忙钻过人群,跳下车去,朱图也紧跟着跳了下来。朱图在心里暗暗地笑,心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今天胡猫猫终于碰上克星了!
远远地就看见了城市商业银行的蓝色牌匾,胡猫猫迈开大步朝前走,朱图紧紧跟在后面。
“你别生气。”朱图一边说,一边笑。
“我没生气。”胡猫猫说。
“你真的别生气。”朱图说。
“不要你管!”胡猫猫说。
突然听到“呜哇呜哇”的警笛声。银行的门口停着一辆警车,聚集着一大群人。“让开,让开,请大家让开!”警察一边喊,一边分开众人。随即,他们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被警察带上了警车。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男人的手腕上铐着一副手铐!
“天哪,那是我表舅!”朱图说。
没过几天,事情就开始水落石出了。电视新闻和报纸上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原来,朱图的表舅在任行长的三年里,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数额巨大,已构成了犯罪。
一天晚上,胡猫猫写完作业,看到胡小美靠在沙发上看当天的报纸。胡猫猫凑上前去,一眼就看到了朱图表舅的大照片,旁边还有一行文字,写着:“银行巨贪今日受审”。
胡猫猫说:“唉,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后果不堪设想?”胡小美问。
“我是说这个家伙,”胡猫猫指着报纸上,“他是猪头的表舅,那天我正打算去找他,看他合不合适当我的爸爸……”
“嗬,你真的去找银行家了?”胡小美点点胡猫猫的额头,“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这爸爸能随便找吗?起码得为人正派,诚实可靠呀!哪像你,素不相识就找上门去,如果将来你找对象也这样,肯定会吃亏的!”
“我怎么知道谁为人正派,谁为人不正派,谁诚实可靠,谁虚伪狡猾呀!他们又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怎么分得清楚呢?”胡猫猫苦恼地说。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真不容易看出来。不过,也有些人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好人,比如你们的班主任蓝根老师,我虽然跟他打的交道不多,但能感觉到他是个很负责的人,对你们一定也很好吧?”胡小美说。
“原来你喜欢板蓝根啊,你早说嘛!”胡猫猫说。
“你瞎说什么,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胡小美说。
但不管胡小美说什么,胡猫猫已经认定妈妈喜欢板蓝根了,因此,她决定要促成妈妈和板蓝根的婚事。
“唉,其实说起来,找一个班主任当自己的老爸,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过,为了妈妈的幸福,也只好牺牲我自己了。”胡猫猫说。
可是,这话怎么跟板蓝根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