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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胡猫猫的超级话题作文

板蓝根上课的时候,胡猫猫就一直张开眼睛傻盯着他看,看他微秃的前额、微腆的肚子,想象他当自己的爸爸时会是怎样一个情形。

他会不会每天早上把自己叫起来背课文?会不会在吃饭的时候提问,叫我概括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呢?会不会每天晚上要我写一篇日记呢?会不会每篇作文要求修改三次呢?

胡猫猫的语文成绩很差,作文尤其写得不好。按板蓝根的说法,作文写得不好的同学,第一是因为背少了课文,第二是因为平时抄少了好词好句好段,第三是因为没有坚持写日记,第四是因为写作文的时候不愿意修改。

“文章不厌千遍改。大文豪大作家的文章尚且如此,你们是小学生,正在学习写文章,为什么就不想多改一改呢?你们应该先把文章在草稿纸上写下来,修改好,再誊抄到作文本上。”板蓝根说。

大家都不说话。

“胡猫猫同学,你说说看,你的作文平时改几遍?”板蓝根走到胡猫猫面前。

胡猫猫站起来,老实承认:“我是一遍都不改的。我总是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一开始就写在作文本上。”

“这就难怪了!你看看你的作文,先不说离题十万八千里,单说说你这卷面,瞧一瞧,有多少处用了涂改液,有多少个墨坨坨?”

板蓝根把作文本推到胡猫猫面前,胡猫猫看见满纸的墨团像跳舞似的晃动。

“下面,我们再来听听胡猫猫同学的杰作吧,大家评评,看这篇文章能得多少分。”

上周,板蓝根布置的是一篇话题作文。因为考虑到现在中考、高考都以话题作文为主,为了让同学们早做准备,早点适应考试的需要,现在有些小学也开始进行话题作文训练了。

文题要求以“蛋”为话题,写一篇文章,体裁、题材不限,但不得少于400字。

胡猫猫的文章是这样的:

说到蛋,不要以为只有鸡、鸭会生蛋,也不要马上想到我们吃的煎鸡蛋、蒸鸡蛋、煮鸡蛋、茶叶蛋和咸鸭蛋。

据我所知,蛋还有很多很多种:考试零分叫鸭蛋;做坏事叫坏蛋;脑袋空空、不聪明叫傻蛋;工作没有做好,被老板炒鱿鱼叫滚蛋;骂人的时候叫别人浑蛋;呜呼哀哉叫完蛋。

还有一个达·芬奇,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会画鸡蛋。他画了一个又一个,画的鸡蛋每一个都不同。因为会画鸡蛋,他后来画了一幅名叫《蒙娜丽莎》的油画。那幅画价钱很高,谁偷了谁就能发财。只不过发了财,他也就该完蛋了,因为大家不准他偷。

还有一个大人物,名叫爱迪生,也跟鸡蛋有缘。听说他小的时候是个笨蛋,手工课上,连一张小板凳都做不好,回到家里,就蹲到鸡窝里去孵鸡蛋,以为自己是只老母鸡。

我们也上手工课,为城市运动会叠千纸鹤。我一只也叠不出来,因为我不会叠。我也不会做小板凳。大家肯定会叫我笨蛋。但我告诉你们,我不笨。我的数学特别好,每一次我不想考一百分都不行。因此,我的数学成绩总是一根筷子夹两个鸡蛋。

这篇文章,胡猫猫是一边写,一边数字数的,刚好超过了四百字,文章也就结束了。

板蓝根一边念,同学们一边笑。首先是窃窃地笑,后来是嘻嘻地笑,再后来是哈哈哈大笑。趁大家大笑的时候,某些男孩子便趁机狂笑一气。

面对胡猫猫的这篇作文,板蓝根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虽然教了十多年学生作文,但这一回也是老郎中遇到新病号,不知道该如何诊断了。

胡猫猫的文章全篇都围绕“蛋”这个话题展开,但全文简直离题十万八千里,板蓝根认为,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领,胡猫猫的杰作他也没法修改了。

在笑声中,一堂课很快便过去了。

板蓝根收拾东西离开教室,以朱图为首的一帮男生马上围住胡猫猫的桌子,嘻嘻哈哈地傻笑。胡猫猫瞪他们一眼,说:“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从前有个老公公,大家叫他阿拉伯,一天爬上新加坡,抬头看见好望角。骑着罗马往前冲,一冲冲进名古屋……”胡猫猫和朱图背着书包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念儿歌。最近校园里流行很多这种新改编的儿歌,大家只要听一遍,就全记住了。

“胡猫猫,你好像很高兴啊,你总是嘻嘻笑,你笑什么?”朱图问她。

“我有一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胡猫猫说。

“什么秘密,你快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朱图说。

“现在,我妈妈和板蓝根在公园门口见面。”胡猫猫神秘地说。

“他们为什么要见面?是板蓝根要向你妈妈告你的状还是你妈妈要向板蓝根告你的状?”朱图说,“要是让他们见成面,你就惨了,他们两个人内外夹攻,你腹背受敌,没有生路,只有死路一条!”别看朱图憨厚老实,其实是个战争狂人,整天没事就研究历史上的各大战役,还用军棋布阵,琢磨各种兵法。

“你才死路一条呢!告诉你吧,这次见面是我安排的。我先告诉妈妈,说板蓝根很想见她;我又告诉板蓝根,说我妈妈很想见他。就这样,我把他们安排在公园门口见面了。”

“你是出于什么动机呢?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呢?”朱图老气横秋地问。

“动机和目的嘛,嘻嘻,我现在不告诉你,等将来再告诉你!”胡猫猫说。胡猫猫是绝对不会告诉朱图自己正在找爸爸的事的。胡猫猫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跟朱图相比,胡猫猫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他强,只有一样朱图占了上风,那就是,朱图有个爸爸,而胡猫猫没有。

再说胡小美匆匆离开办公室赶往公园门口。她一边走,一边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当家长的只要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心里都会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又捅了什么娄子。一般说来,不是纪律不好,就是学习不好,老师责怪当家长的没有尽到责任。家长站在老师面前,像是矮了半个头,心里的滋味真不好受。

板蓝根本来今天约好了跟老婆一起去医院看生病的岳母。放学的时候接到胡猫猫递上来的字条,才知道原来胡猫猫的妈妈要找他谈些事情。板蓝根和胡小美原来是大学的校友。胡小美当年是大学里的校花,全校几乎所有的男生都认识她,把她当成梦中情人,因此,板蓝根认识胡小美,并且对她还怀着读书时的那种美好憧憬。当了胡猫猫的班主任之后,他偶尔见到胡小美,发现她还是像在学校的时候那样漂亮。不管胡小美约他是为了什么事,对于这样的邀约,板蓝根都是不愿意错过的,因此,他向老婆打了电话请假,说自己还有些事,要稍微晚一点才能去医院。

胡小美赶往公园门口,板蓝根也赶往公园门口。与此同时,板蓝根的老婆从公司开车去看住院的老母亲。她本来应该沿五一路转芙蓉路再去湘雅医院的,但刚开出不久,听到交通频道说五一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车辆行驶缓慢,于是,她赶紧掉转车头,改从迎宾路走,经过公园门口,再拐上芙蓉路……

于是,这三个人在公园门口不可避免地相遇了。

板蓝根赶到公园门口的时候,胡小美已经到了。她并没有早到多久,最多不过一分钟而已,但板蓝根还是真诚地道了歉。让一个美人独自在公园门口等待,这是任何一个有责任感的男士都于心不忍的事情。胡小美了解到这一点,便也真诚地接受了板蓝根的道歉,这应该算是见面的寒暄了。寒暄过后,胡小美望着板蓝根,等待他将要说出的话;板蓝根望着胡小美,也在等待。

就在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的当儿,随着“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他们面前,从车里跳下一个女人,她伸出一根食指,一直指到板蓝根的鼻子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妈躺在医院里快死了,你不管,却在这里和女人约会!”

“你误会了,这个,这个,她,她是学生家长!”板蓝根结结巴巴地说。

“学生家长?谁信?她看上去这么年轻,是你哪门子的学生家长?”板蓝根的妻子(以下简称板妻)斜眼扫视胡小美,坚决不信。

“对不起,我真是蓝老师班上学生的家长,我姓胡,我女儿就在蓝老师的班上,她叫胡猫猫。”胡小美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蒙了,但还是认真地向板妻解释。

板妻依然一脸不信任:“你说你是学生家长?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是学生家长。有什么事到学校谈不行吗?为什么要到公园来谈呢?”

板妻转向板蓝根,嘲讽道:“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将老师和家长沟通改到公园谈心了?你们这是解决学生的问题呢,还是解决你们自己的问题啊?”

“你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板蓝根说,“我这是,这是,胡女士约我到这儿,我也就只好到这儿来嘛!”

“我约你?不是你约我的吗?”胡小美说。

“你们俩,到底是谁约谁?要是没有鬼,为什么都不承认了?”板妻说。

“对不起,确实是蓝老师约的我。他让我女儿给我带了一张字条,你看——”胡小美掏出字条,上面写着:“胡小姐,请于下午四时三十分到公园门口,有要事相商,不见不散。”

“不对,胡小姐,我这也有一张条,明明是你约的我嘛。”板蓝根也掏出身上的字条。字条上写着同样的话,只是将“胡小姐”改成了“蓝老师”。这两张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都没有署名。

还是胡小美脑子转得快,她说:“蓝老师,我明白了,是我家猫猫搞的鬼。这个鬼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对不起,我先走了,耽误了你们,请原谅……”

胡小美匆匆走了。

板蓝根很担心她会过分责怪胡猫猫,朝着她的背影大声喊:“你别生气,小孩子恶作剧也没什么……”

板蓝根钻进车里,竖起眉毛教训板妻:“你看看你,弄得大家多尴尬!”

板妻觉得不好意思,说:“谁知道,现在的小孩子这么顽皮……”

“哼,你也算个白领知识女性,简直一点风度都没有!”板蓝根拉长脸,冷冰冰地说。

“你嫌我没风度是不是?那你去找她啊!她确实比我漂亮,比我有风度,比我中你的意……”板妻越说声音越高。

板蓝根知道这下又捅了马蜂窝,急忙满脸堆笑,安抚老婆:“你看你,又扯到哪儿去了!好好开车吧,妈还在医院等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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