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南溪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神色不善的地盯着她,要是他的眼神能杀人,恐怕林临身上怕是早就有百八十个窟窿了。
在他的直直的目光下,林临不得不低下了头,卓南溪却继续发疯道:“你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尽管跟他走,我不拦你,以后也别回来了,咱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撂下一句话,自个儿气冲冲的走了,只剩下个黯然神伤的林临。
卓南溪不是个记仇的人,可一旦记了仇那是要记一辈子的,就连他师兄孙玉衾拿了他的话本买喝酒,虽然两人打了一架,却也没放在心里,陈章算是另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像林临这样把他气到七窍生烟的人。
晚上,陈放鸣送卓南溪回家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往日看到自己,林临都要甩他一个白眼的,今日却连看都没看他,只盯着卓南溪,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反观卓南溪,平日里可都是把林临当做亲姐姐对待的,生怕谁给她气受,今儿也是奇了,看都没看林临一眼,只气鼓鼓的进了屋,坐下来也不说话,就赌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气别人还是气自己。
“林小姐,你家卓老板这是唱哪出?”卓南溪自然是不能问的,发起疯来不得了,只好走迂回路线,向林临旁敲侧击。
林临尴尬一笑,却没有说话,不是不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说?”陈放鸣挑了挑眉,依着门框,俨然一副地痞流氓的口吻:“这会儿不说,明天我可就查的清清楚楚了,可没人帮你说句好话。”单看卓南溪对林临的态度,陈放鸣就猜到了七七八八的样子。
林临到底是个丫头片子,哪能跟老奸巨猾的陈三爷相提并论,经不起炸,犹豫了一会儿便全都交代了。
这事儿也确实是不好开口,她一个姑娘家跟男人在外头厮混了半年,任谁听了也要想点什么。
但陈放鸣毕竟不是街上那些三姑六婆,何况这丫头的事也跟他没多大关系,听听便罢了,只是了然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林临见他面色无异,紧紧揪起来的心总算是摊开了,心里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感激过他。
可见这就是人性了,以前,陈放鸣千方百计的纠缠卓南溪,无所不用其极,林临看了心中自是鄙夷不屑,即便后来两天关系好的密不可分,他陈放鸣对卓南溪也是放在心尖上来疼的,可林临就是看他不顺眼,如今,就因为陈放鸣识趣的没让她难看,心里的好感便一拥而上,瞬间淹没了从前种种嫌隙。
“陈某有一事不解,既然都已经半年了,林小姐就没有想过跟卓老板坦白?”说实话,他确实是挺好奇的,林临有了相好的,为何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卓南溪,不让他看。
林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卓南溪的屋子,许久才为难道:“不是我非要瞒着他,我自个儿心里清楚,如果让他知道了,迟早也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噢~”陈放鸣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就知道卓老板一定会反对,我记得,他可是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的。”
听了这话,原本心虚低眉的林临却抬起了头,对着陈放鸣的目光,坚定道:“我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一清二楚,他习惯了依赖我,段不会让我走的。”
林临说的也自有一番道理,这么多年来,她和卓南溪朝夕相处,对彼此的性情摸得是一清二楚,卓南溪是什么性格她比陈放鸣还清楚,打小卓南溪就被被送到戏班里,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后来师父又去世了,身边就留下林临这个一个知心人。
于是,便全身心的依赖她,如母如姐,到现在已经是离不开她了,他是个极为固执的人,断然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的,正因为深谙此道,她才迟迟不肯坦白。
虽不敢说催人泪下,却也能算一段令人黯然神伤的独白,可陈放鸣却冷笑了一声,言语之间似有偏袒:“你既然知道他离不开你,却还一心想要离开他,瞒他防他,林小姐,怎么就没见你为他想一想呢,这么多年的情分了,他可是比谁都看得重,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是不是太过伤人了?”
卓南溪是他陈放鸣放在心尖上来疼的人,何时又轮到旁人随时随地的说不要了,他都从来不敢让他伤心难过,怎么就轮到旁人说伤就伤了!
林临知道他紧张卓南溪,也没有在意在意他语气里的嘲讽,只是淡淡道:“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他,可我大了,终究是要走的。”
女儿家大了,留都留不住,终究是要离开的。
这晚,陈放鸣没睡好,因为小戏子一会儿起来擦擦头冠,一会儿起来理理戏服,没个安生的,陈放鸣就是再能睡,也被搅得没睡意了,索性就靠在床头看小戏子把头冠擦的一尘不染。
卓南溪哈了两口气,又捏起袖边擦了擦,看不出来哪里还是脏的,又放在灯光下看了看,还是干干净净银光闪闪,比刚做出来的还要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小心翼翼的放进箱子里锁好,一回头就看见陈放鸣趴在床上看着自己,于是赶紧跑过去把人按到床上:“三爷,你怎么起来了,天还早着呢。”
陈放鸣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动:“是啊卓老板,天还早着呢,你这是干什么呀?”
卓南溪扯回自己的袖子,继续给他掖被子,一边道:“好久没动了,我擦擦行头,你赶紧睡吧,天亮了我叫你。”
嘿!这小戏子还打算折腾到天亮呢,陈放鸣自然不会由着他瞎折腾,不管愿意不愿意,反正他是强行把人抱到床上了,卓南溪自然是不肯的,但奈何挣脱不开,只能无谓的咋呼两句。
把他按在床上后,陈放鸣也迅速爬了上去,抱着人不让他乱动,卓南溪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用,便没折腾了,见他没了动静,陈放鸣这才开口,话语间说不出的困倦:“卓老板,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怕得很,你可得陪着我睡。”
卓南溪没说话,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就没动静了,陈放鸣闭着眼睛笑了。
生活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吃饭时,有个人坐在你对面,睡觉时,有个人在你怀里彼此温暖彼着此,而那个人,又恰好是你想要的人,便再无所求了。
林临终于还是找卓南溪摊牌了,那天早上,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潮湿的空气里,林临站在卓南溪面前,紧张的不停用手搅着帕子,出口的语气却极为坚决,坚决的犹如扑火的飞蛾,明知结果还是义无反顾。
卓南溪被林临的眼里决绝惊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可说出口的话仍是不容商榷的否定,正如他对陈放鸣说的,他就是看那人不顺眼”,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无需什么深仇大恨,就因为不顺眼。
既然摊了牌,便没必要拖着欠着,两两相厌彼此心里也不好受,既然已经决定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求得个完万全的法子,能让彼此都好受些,吃了卓南溪的闭门羹后,林临便已明了,卓南溪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便只能厚着脸皮去求陈放鸣了,现如今,也只有他能在卓南溪面前能说得上话,也只有他的话卓南溪才会听。
“三爷。”陈历敲开陈放鸣书房里的门。陈放鸣正在书房里找东西,明明记得是当放在柜子里了,怎么就找不到了。
其实,不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一份铺子的合同,就是个小铺子,算不上是他的的,当时一时兴起入了股份,前几日被人的砸了点物件,赔偿事宜要按照合同上来办,他的那份合同却不知道扔在哪里找不到了。
“什么事?”埋头苦找的陈放鸣应了一声继续苦找。
“林临来了。”
陈放鸣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道:“在哪儿?”
“我让她先在楼下等着。”
“那就让她再等会儿吧,对了,你帮我找找,城南那个铺子的合同放哪儿了?”
陈历有些犹豫道:“万一……是卓老板有什么事……”陈放鸣对卓南溪的态度他看在眼里。
陈放鸣闻言笑道:“那你就太小看他了,但凡有什么事,他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找我,那丫头多半是为了她自己的事来的。”
陈历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一并帮他找合同,他没有陈放鸣了解卓南溪,自然没他这份笃定自信。
林临等了一会儿便坐立难安,她也不确定陈放鸣是否会帮她,只是赌一把而已。
差不多等了半个小时,陈放鸣才从楼上下来,见惯了他在卓南溪面前的嬉皮笑脸,如今看着一丝不苟的陈放鸣,林临心里竟生出一丝紧张来。
“林小姐是为了卓老板还是你自己来的?”陈放鸣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直言道。
林临本来还想说两句客套话,不曾想陈放鸣说的如此直接,反倒不好扭捏了,道:“我是来求三爷的,希望你能帮着劝劝溪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