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宿朗,他们的目标是西京守备柳宿朗”武凌自屏风后转出言道。
武凌是在薛顾来之前到的,他提前收到薛顾夜访的消息赶来告诉宁尘,至于刘景和薛顾的关系自然是武凌告知的。这位刘景刘司直是武承嗣的左膀右臂,是武氏集团的心腹大将。
“柳宿朗,柳宿朗,他是太子府出来的?”宁尘问。
武凌在宁尘对面坐下,自取一杯,自斟清茶摇摇头道“柳宿朗,出自河东柳氏,其人向来桀骜,两边都不靠”
“哦,那…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却只选这个柳宿朗?”宁尘好奇的问。
“西京守备,京兆府牧,控陇西,摄关内,那个位子不只他武承嗣垂涎”武凌放下茶杯言。
“况柳宿朗是鲁王李灵夔的家婿,宁定郡主虽早薨,但其为柳氏诞下两子一女”武凌款款道来。
宁尘轻叹一声道“兄长觉得我们可需做点什么?”
“西京长安…西京长安…或许有一天我们需要在那里有一助力…”武凌自顾自言。
“柳宿朗,柳胥…”武凌似想到什么,起身言“柳胥…是的…柳胥…”武凌念叨着往外行去。
宁尘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清楚武凌已有了主意,这位兄长行事总是火急火燎,但却很稳妥,他不善言辞,但与自己总能坦诚相告。
夜里宁尘去哄逗武宁安,两人在床榻上嬉闹,武宁安已经两岁了,小家伙可爱极了,想着远在洛阳的武宁风也快半岁了,不知那小家伙长得像自己还是更像她可爱的娘亲月儿呢,宁尘躺在床上轻拍着渐渐入梦的武宁安自己也迷糊起来。
“哪有阿耶这般宠溺孩儿的,三郎真真是个怪人”鹊儿蹑手蹑脚的进来轻言道。
宁尘拉过鹊儿坐下,“宁安还小,是该宠着,再大点就该请个西席先生,授些诗书文章,或请个武技师傅,教授些武艺防身”
“这才有个阿耶的样子”鹊儿一脸宠魅的瞧着宁尘言。
夫妻夜话,款款深情,无需细言。
次日清晨,宁尘陪武宁安吃过早膳,就听婢子来报有人前来探望,来人是左骁卫郎将娄师德。和姚崇一样,他也是被天后派来吊唁慰问的。
宁尘穿戴整齐,行至花厅与娄师德相见。一个身着常服的老者,身材魁梧雄壮,虽已年迈,但久经沙场的那种铮铮风骨依旧能够感觉的到,他坐于坐榻上,笔挺安闲。
“竟扰娄老将军探望小辈,阳愧不敢受”宁尘上前行礼道。
起身回礼,娄师德笑言“当某给国公行礼才是”
“娄老将军是当世名将,护黎庶安泰,当豪迈果敢,想来不该这般官样文章”
“哈…哈哈,世人皆言小公爷群逸风流,放荡不羁,有古晋贤才遗风,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老将军不言我孤傲薄礼就是对小侄的最大宽宥了”宁尘也笑言。
“看样子小国公的伤已无大碍了”娄师德审视宁尘后道。
“已经习惯了,不是吗?”哈哈,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二人相视大笑,而后婢子奉茶,宁尘直接了当言“老将军想来不仅仅是关怀小侄的伤势吧?”
娄师德放下茶杯言“既然贤侄这般豪爽,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谋刺之事,贤侄可有思虑?”
“不过江湖恩仇而已”
“却不曾想,贤侄竟结了这样深绝的恩怨,今后当如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信一切皆有因,只是还没有找到而已”
“或许这也是一种历练,感谢我们的敌人,是它让我们更加强大。我年少时时常这样劝诫自己,如此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听完娄师德所言,宁尘躬身行礼,娄师德起身告辞,“老将军不想同小侄说说回旨的事吗?”
“昨日元之来后,神情轻愉,想必你们翁婿已有了计较。某才懒得费那份心神”娄师德言毕,便径直离去。
见娄师德是轻松舒畅的,比起那些虚伪谄媚的人,娄师德自始至终都是以一个长辈,一个朋友对待宁尘,宁尘很喜欢这个老将军,不甚威严,亲和宽人。
筮日七月十九,太原府武氏祠堂内,礼生高喝请出族长,自老太公离世,武氏族长便为三房长祖武宗文。而后礼生高喝祭文,请出族谱,陈服器,设香案,上摆三牲酒礼,碧盏香茶。告祠,谒庙,然后筮宾,观礼的宾客皆是太原府的官员,其间自然有姚崇和娄师德,
冠字之后便是以冠服参拜天地宗祖,礼生高喝武凌名字,而后又有礼生为武凌穿戴衣帽,袍服,拜天地,拜祖宗,先对外三拜,再对堂上宗祖之神主二拜。拜父母尊长二耶和老太公仙去,族中长者就族长九公为长,武凌恭敬拜了拜,族长九公亲自上族谱录。午后往陵山扫祭,而后醴宾,至夜宴席散去,一切才结束。本是大孝之期,虽然一切孝礼皆简,但也不宜笙歌宴乐,所以宴聚清平。
武凌自此便是真正的武氏宗嗣了,既然生世明了这样做是必行之事,武凌也并未推却,至于宁尘想出的推让爵位承罔的计策,他起先是不同意的,后来宁尘言他需要全身心管理影氏,有了国公的身份会带来诸多不便,最终在权衡之下,武凌也同意了。
“岳渎令韦至清,太子冼马敬宗泽的得意门生,年三十右,为人精明,善逢迎讨好,想必他不会空手来”武凌为小炉加上一块紫藤箕盛着的瑞碳,然后悠闲的自斟一杯香茗继续道“敬宗泽圆滑世故,当年不过一小小县丞,后不知因何际遇结识了将作大监阎立德,成为其门生,阎立德死后,其弟阎立本承志成为将作大监,后官至右相,敬宗泽官至太子冼马,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安然至今的东宫属吏”
“在这般诡谲的乱世能够长青不倒的人,定有过人之处。如今他们来,不过是想探探我的态度,以求心安罢了”宁尘也自斟。
武凌淡淡一笑,举杯望一眼窗外秋风叶落道“三郎如今已不是当年的三郎了,洛阳,洛阳,是该回洛阳了”
后又闲话几句,就有婢子来报“有人拜访,自称洛阳慕友”
武凌起身,“他来了,三郎自行应付吧…”,言毕,武凌也离去了。
韦至清进来,正如武凌所言三十左右年纪,身材臃肿,一脸谄媚,“小公爷近来安好否?洛阳一别已有四载,为兄…哦,不…卑职我念小公爷的紧”
宁尘上前一步,也随着他的话接口道“韦兄何必如此折煞小弟,小弟一无勋位食邑,二无官品敕命,怎受得了韦兄一句卑职”
“哈哈…小公爷依旧那般嘴不饶人,桃花宴一别,再无缘亲睹小公爷风采,为兄可是日夜思怀。这不听闻尊祖仙逝,身前无缘目睹老公爷的风华,又无缘在真节先生麾下效命,今来时时感伤…”说着说着,韦至清竟淌下泪来。
一番痛哭流涕,宁尘陪着他伤感着,而后这般客套结束,韦至清开始进入正题,“来到太原后听闻小公爷“栖凤峡里埋香骨,羡取多少红颜泪”,看来小公爷风流依旧”
“薄命红颜,呜呼哀哉,韦兄是念小弟苦厄,还是为红颜叹息?”
“呸呸,是为兄之过,为兄之过,提起小公爷的伤心事,当罚,当罚”说完韦至清拍了拍手,就见得门外转进一个身穿黑色斗篷之人,她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灯光幽暗,行至近处,宁尘才看清那是一个墨色嵌金的梨木盒。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美玉与君子才相配,为兄无意间得来的一方玩物,今赠与小公爷,全当是赔罪了”韦至清打开黑斗篷人手中的梨木盒道。
宁尘瞧了一眼,是一块翡翠摆件,上雕牧童飞鸢,又有三两嬉童。半尺见方,翠白相间,灵动脱俗,栩栩如生。“呵呵,是个好东西,韦兄这赔礼有点重啊,小弟哪里担得起”
“哪有担不起的,小公爷这一句韦兄,小的不也担下了嘛。这不最近洛阳盛传小公爷接连被谋刺,也不知是真是假?”韦至清探问道。
“韦兄觉得呢?”宁尘反问。
“哈…哈哈…为兄,为兄以为不过是一场误会…”
“城南剑伤,栖凤峡大战,韦兄也以为不过一场误会?”宁尘紧盯着他言到。
韦至清讪讪言“哈哈…哈哈哈,那小公爷以为是何人所为呢?”
“想来是招惹了哪里的香闺佳人,或是沾惹了哪里的少妻娘子,被人雇来江湖草莽行此谋事吧?”宁尘紧盯着韦至清言。
“哈哈…哈哈哈…”韦至清会心一笑,然后进一步,凑近来言“小公爷掷果潘郎,素爱风雅,慕佳人,前番栖凤失鲽,今又宗室罹变,为兄恐小公爷忧心神伤,今恰得一风雅娥眉,愿转于小公爷,为小公爷解忧疗郁”说完他接过黑衣斗篷人手中的宝盒,那人轻解系带,缓缓提起身后斗篷,此时再看,是一个粉妆玉琢的黛眉美人。
“还不拜见小公爷!”韦至清瞧宁尘流连黑衣人连忙道。
女子放开手,任斗篷滑落地上,再瞧来,身姿曼妙,柳亸花娇,“贱妾玉宓,见过郎君”
“玉宓?”
女子伸出修长的玉指,以指化笔,在空中书写着。
宁尘愣了一下,道“玉宓。宓者静也,玉者君子之慕也”
“哈哈…哈哈哈…”韦至清谄笑又言“看来小公爷与玉娘子心心相惜,看来为兄此行不虚啊…”
“孝期未满,这样不好吧?”
“并没有孝期买婢的计较,不是吗?”韦至清谄笑道。
“呵呵…韦兄好意,小弟领受了,也请韦兄安心,小弟从未受过谋难,回到洛阳烦请韦兄代小弟问候尊师,问陛下躬安”宁尘让步行礼道。
韦至清也退步行礼,笑意盈盈的道“小公爷的话,清一定带到”
两人相视一笑,韦至清便告辞离去。
宁尘上步目送,待远去,转身瞧了一眼玉宓正欲开口,侧室门扉响起,转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