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高龙娜17岁嫁给贝斯加拉侯爵。她爱他,他却不爱她。虽然,她的门第是意大利最高贵的门第之一。
高龙娜的面貌呈中性抑或男性。高额角,长而直的鼻子,微向前突的下唇,看去有种坚毅的神情——她是对于灵智事物抱有巨大热情的女子。认识她的传记作者说,当她嫁给贝斯加拉侯爵时,她正努力发展她的思想,因为她没有美貌,她修养文学,以获得这不朽的美不像会消逝的其它美一样。
高龙娜在一首十四行诗中说,“粗俗的感官,不能产生高贵心灵纯洁的爱,决不能引起我的快乐与痛苦……鲜明的火焰,把我的心升华到那么高,以至卑下的思想会使它难堪。”然而她的丈夫,放浪纵欲的贝斯加拉侯爵并未爱上她灵魂的美,反把艳闻闹得拿波利人尽皆知,不仅常常使她难堪,且使她觉得残酷的痛苦。
他荒唐,她却未停止对他的爱。
1525年,高龙娜33岁,贝斯加拉战死。她并不觉得解脱或安慰,而是循入宗教,度着寂寞的修道院生活。
1530年,她的十四行诗流传于整个意大利,而她隐在Ischia岛上,在和谐的海中不绝歌唱她蜕变的爱情。
五年后,她认识了艺术巨匠米盖朗琪罗,虽然关系日趋亲密,但他们的友情可完全建筑在神的领域——“这女子,悲哀的,烦闷的,永远需要有人作她的依傍,同时也永远需要一个比她更弱更不幸的人。”
高龙娜的生命与爱情是这般莫可奈何,虽然她的爱情十四行给其他女人的爱情带去了颂歌,但那是从她自身生命的悲剧中提炼出的,是啼血的歌唱。
她的才情一点没为爱情增添幸福的砝码,修养文学与灵魂反倒加剧了她的苦痛。贝斯加拉死后,她将自己几乎奉献给了宗教。尽管,她心底并非真的只余荒芜。在一首《无题》的诗中她写,“我生活在这块可怖而孤寂的岩石上/像只伤心的鸟儿/一见绿色的树枝和清洌的水/就望而生畏/我逃离/世上我所爱的人/也把自己遗忘……”
而在米盖朗琪罗的诗歌中有不少亦表达了对她的爱恋,“我的眼睛不论远近,都能看到你的倩影,可是夫人啊!我止步不能前进,只能垂下手臂不出一声。纵然一片痴心,却不能和你接近”。高龙娜死后,他说,我看着她死,却没有吻她的额与脸,言念及此,真是悲哀。他还说,我的灵魂的翅翼从此折断了。
高龙娜的爱情永远都搁在了祭台上——对一个女人,奉献是件高尚的事,然而,并不意味幸福。
或者,她的面貌从伊始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如果生的不是偏于男性的坚毅面容,而是风情妩媚,即使她不修炼灵魂的美德,贝斯加拉侯爵也许一样会爱她。即便他爱得不长久,她也不一定在乎,至少不会以清冷的修道院与岛屿生活来纪念他。
以她的门第与姿容,她还会有许多爱她的男人,不止是沉重的米盖朗琪罗。当然,他们不一定像伟大的米盖朗琪罗那样爱她高贵的灵魂,可是那有什么要紧呢?她会在甜蜜的、撩人的,小夜曲般的氛围里,如一朵玲兰般绽放女人的芬芳。
然而,她不美,并且追求心灵的高尚。正是她的修养给了她太纯洁的道德感,阻止了她去追逐一切新的幸福,她无法像一个永远把欢乐摆在道德前面的女人那样,恣肆地去听从生命本能的召唤——因此,她给米盖朗琪罗的只能是温柔而近乎神圣的感情。
如果她初始的爱人不是豪放风流的侯爵,而是同她一样有热烈而怯弱灵魂的米盖朗琪罗,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生命成就也许会更高于十四行诗成就。然而,那不是她所能选择的,因为政治原因,她4岁即与贝斯加拉家族订婚。
从这点来说,高龙娜远远没有白朗宁夫人那般幸运,虽然她们同样书写着爱情十四行。
任何一个因素都在冥冥中注定着一个女人的命运。时代、容貌、性情、遇见一个男人的时间地点,每个环节都是潜在的微妙手指,拨动着命运的发条。
高龙娜,一个不美又追求灵魂高度的女人,她被命运冷酷的手指流放到爱情十四行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