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蓝调音乐大师乔治·季希温年轻时,像许多有才华的人那样自视甚高。有次,一位好莱坞名制作人在家举办宴会,邀请他参加。他对朋友表示,非常不愿去,因为晚餐后那位制作人必邀他弹奏钢琴,以娱嘉宾。不过在对方力邀下,乔治还是去了。
晚餐后,乔治摆出恰当的姿态等着主人的邀请,但两个钟头过去了,却不见迹象。乔治的傲慢一点点瓦解,最后,他忍不住自己冲上台演奏起来——对于一个怀技在身而又表演惯了的人,不让他施展技艺实在是挺痛苦的一事。
乔治和一些女人挺像。她们谈起男人,全然是洞悉其嘴脸的神色,一脸不屑,可真的身旁没个男人献殷勤,她又比烟花还寂寞。
我以前的一女邻就是这样,美丽高傲,谈起男人,就不胜其扰状。周围女人逐渐恋爱结婚,她只觉她们目光短浅。她自己从不轻易赴男人约,得对方瞧着顺眼,还得自己心情状态好。渐渐,就余她独守空闺了。身边男人因为她的美丽傲慢,都转投了其他女人门下。她渐渐就有些心虚,怀念起以前身边的繁荣,随着年岁渐大,身边更萧条了,她赴约的条件明显宽松,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好歹比一个人坐在屋里强。后来她嫁了个北方男人,条件并不比先前她的追求者们强。
她的高傲只是表象,像乔治一样,她的美丽其实就是为观众(男性)准备的,并不为孤芳自赏。一旦真无人捧场,她不免就失落了——美丽虚掷着和琴技虚掷着一样是种令人焦心的浪费。
曾看过一部无厘头的港片,大约叫《狂爱江湖》。说一个大家出身的女人放着佩环簇翠的富家太太不做,偏要去跻身险恶江湖,每日里风餐露宿,搅入一场场江湖恩怨。依她的武功,是入不了江湖段位的,会呤点诗写点词吧,江湖又不是诗社,靠呤花颂月坐资排辈;依她的容貌呢,被江湖老大爱上的可能性也不大,身手资质平庸的,她又瞧不上。
一个女人早过了婚配之龄,就那样和一帮江湖的人混着,不肯抽身而退——她实在爱极江湖。苦头吃尽,命也险些送过,就是离不得江湖一日。她要的,就是过了今日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的期待与悬念,即便老了,也还可在窗下独品“江湖夜雨十年灯”之味。
——对有些女人,男人就是她们狂爱的江湖。
甭管她把男人说得多么磬竹难书,在男人那屡遭伤害,但真让她情感荒芜一段时日,她又会像乔治因为技庠而奋不顾身去演奏一样。男人之于她们,就是口里骂着心里爱着的冤家。
像那个热爱江湖的女人,江湖险恶但自有大宅院内没有的激荡豪气,比起大宅内冰冷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有意思得多。因此,虽在江湖屡遭暗算,屡受伤害,但她就是离不得。
对有的女人,男人就是这样一个江湖吧,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夹着暗器也夹着甜蜜——她鄙夷他,烦他,但同时他也是让她施展身手的地方,她所有的痛苦、灵感与悲欣都要在男人这个江湖上演。这个江湖是致伤的,也是治伤的。离了他,她虽清静,但也无聊,你知道,无聊是最啃噬人的一种痛苦,她的一腔爱与技艺何以施展呢?所以她脸上绷着,却还宁愿在江湖摸爬滚打,反正有男人,他们既是毒,也能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