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将闳阕的身份安排妥当,二人就入宫了。
一身朝服的尉缭倒是显得威严了不少,闳阕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咸阳宫占地甚广,风光秀丽,闳阕不时到处张望,观鱼逗鸟,好不自在,尉缭恨不得按着她的脑袋,让她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
“走快点,你看看现在这宫里哪个不是行色匆匆,就你还悠哉悠哉。”
闳阕斜倚在栏杆上,快死的是你家大王,你们当然心急,“他的病晚个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急什么?”
“嘘嘘,小声点,待会到了寝殿你要慎言,别再这般随性,这里的可都是人精,尤其是......”尉缭向四周瞄了瞄,“李斯,此人极会察言观色,到时候他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师傅也难保你啊。”
闳阕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庸医才唯唯诺诺,像我这样的世外高人能那么熊吗?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和那个李斯关系极差啊?”这样背后说人是非,怎么看这两人关系也好不了,听说这次负责张榜征医的就是这个李斯,闳阕感觉要凉,现在这是急着甩锅给她吗?
“什么关系差,咳咳,本大人可从不搞什么政治小团伙,同朝为官,难免有政见相左的时候,正常正常。”这个李斯一天当晚就担心他抢了大王的宠信,特爱与他作对,最好别落在他手上,要不然......嘿嘿。
从宫门到寝殿走了许久,老远就看到这边宫人来来往往,想必是嬴政的寝宫了。
李斯守在殿外,远远就看见尉缭来了。
尉缭快步上前寒暄,“李大人辛苦了,陛下今日情况如何?”
李斯像刚刚发现有这么个活人一样,拱手还礼,“尉大人怎么有空过来?哎!陛下还是老样子,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朝中之事,尉大人还需费心。”
“听说李大人已经派人出去遍寻名医,但还无所获,因此斗胆引荐我的一位弟子,她叫闳阕,多年前外出游学,于岐黄之术颇有心得,可否让她一试。”
李斯上下打量闳阙,心中甚是疑虑,尉缭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弟子,若是真是他的弟子,治不好倒也无妨,若是治好了......那日后尉缭在陛下面前岂不是更受宠信。
“这.......陛下身份尊贵,怎可随意让人试试,尉大人可有把握能治愈陛下?”
放屁,人都没看到,谁能有把握,难怪寻医这么久一点进展也没有,陛下的病就是这么被你耽误的。
以上都是尉缭的肺腑之言,不过也只止于肺腑,说出的话是温文尔雅,“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这病人还没见到,怎么可能......”
“我敢担保,一定治好。”
尉缭怒视闳阕,他讨价还价还没结束呢,瞎凑什么热闹。
“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你拿什么担保?快快回家去,咸阳宫可不是你信口开河的地方。”
“李大人若是不信她,本君替她担保如何?”长安君人未到声先至。
“见过长安君。”尉缭、李斯异口同声道,远远地朝来人行礼。
长安君?闳阕伸长了脖子,看长阶下的年轻人,锦衣华服,气质不凡,看来是个大人物,今日出门没有算卦,运气也不错呢!
尉缭终于将想象付诸实际,强行按下闳阕的脑袋瓜,就她这样还想走世外高人的人设。
长安君成蟜走上台阶,还了一礼,“李大人,尉大人有礼,既然这位姑娘如此有信心,李大人不如就让她一试。”
“这......”李斯愈加为难,谁不知道只要嬴政一死,成蟜就是下一任秦王的不二人选,他这么热心的推荐尉缭的弟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已与尉缭达成了什么协议呢?如果李斯一心护主,直接拒绝倒也罢了,但若是嬴政真扛不过去,他现在这么得罪成蟜尉缭,日后清算起来,他在秦国恐怕再无立锥之地。
“据我所知,朝廷张榜已久,却一直无人应征,如今有人主动前来,还是尉大人的高足,于情于理都不应将人拒之门外吧,李大人觉得呢?”
“公子说的是,是李斯的不是,还请尉大人与闳阙姑娘海涵。”果然还是要妥协,闳阕苦笑,他在秦国经营多年,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无人问津的日子了。
“哪来哪里,李大人言重了,李大人也是一心挂念大王安危,才如此这般小心。”
“尉大人不介意就好,诸位请随我来。”
一番波折,终于得见嬴政真颜,此时嬴政已经多日粒米未进,脸色苍白,神形消瘦,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闳阕不客气的上前,在床沿边坐下,也不管周围人欲言又止。
嬴政大约真的是下一位天下之主,闳阕在他身边能感受到强烈的王气,这是在再厉害的一方诸侯身上也不可能出现的。
“你看出什么了吗?”成蟜见闳阕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询问。
“嗯,我知道了。”
一旁的太医在李斯的示意下,站出来质疑,“这位姑娘,你还未诊脉,确定已经了解陛下病情了吗?还是你仅凭望闻就能治病了,若是如此不如将陛下的症结说给我们听听。”
成蟜听了也觉得有理,“是啊,多些人参详也是好的,宫中太医医术了得,姑娘看出什么端倪,不如说出来。”
李斯有些许惊讶,这个展开不对啊,成蟜不是应该力排众议助她行事吗?还是说他与尉缭不是一路,只是想借机除掉大王,之后再将罪责推在尉缭他们身上。
成蟜要是知道在李斯心中他的手段是这么高明,估计他——母亲会很高兴吧,毕竟她是一心一意想让自己取而代之。
尉缭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李斯的小九九,他还是清楚的,他对嬴政的忠心估计也就比过眼云烟坚强一点,还在这装什么忠臣良将。
“你们很会诊脉?那诊这么多天有何收获。”闳阕随口打探,她哪会看病呀,这要怎么敷衍过去。
太医面面相觑,有几位面露不悦,若有结果何须找你这个外援,这人一定是来羞辱我们的。
尉缭出来打圆场,“陛下的病情来势汹汹,想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要不然诸位太医不会束手无策至今。”
“大人所言正是,还请姑娘出手相助,救大王于危难。”一位老太医谦卑的说,并示意刚刚的年轻太医退下。
闳阕站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方布帛交予李斯。
“这是药方,姑娘不是在戏耍本官吧?”
成蟜接过一看,一时语滞,“这难道是哪国的文字?”还是阁下的字太丑了?成蟜闲来无事,喜欢钻研文学,对六国文字虽不能说全部精通,但多有涉猎,因此,他选择相信后一种可能。
“我又没说是药方,”闳阕两手一摊,“你们找一位方士,他自能看懂。”前提是他不是骗子,布帛上不过是画了些八卦方位符文之类。
“哼,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你还想在这摆个祭坛做法?尉大人你不是说她擅长岐黄之术吗?本官看她更擅长歪门邪道。”
“哈哈,李大人你看,在场太医都是七国之内叫得出名号的,但他们也治不好,可见陛下的病可能已经超出了医术范围,需要另辟蹊径。”尉缭硬着头皮强行解释,成功收获李斯的白眼一枚。
“没错没错,我曾亲眼见过少师大人的法术能令草木复生,可见神鬼之说并非子虚乌有。”刚刚还为李斯打前锋的太医此时竟仗义执言。
李斯怒视,你到底哪头的,竟然帮尉缭说话。
少师大人,有意思,闳阕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