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全然忘了自己身负重伤,鼻子微酸,红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太后娘娘真的没事吗?您受了伤,还从那么高的阁楼上掉进湖里。”
“哀家这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沐阳道。
“ 那么多人下水去寻找太后,却都找不到,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娘娘是如何在水底待了那么长时间的?”兰儿疑惑地问道。
“哀家并没有在水底,只是躲在支撑阁楼的粗壮柱子后面。岸上的火把照不到那里,是以无人发现。”沐阳有些得意道。
“为何太后您不直接出来,非要等了那么久才出来?”兰儿很是不解。
“哀家去时便说了,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哀家要是早早露面,又怎么知道他们的计谋呢?”沐阳道。
“太后娘娘神机妙算。不过湖水冰冷刺骨,叫太后娘娘受苦了。”兰儿满面忧色。
沐阳并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也不愿藏着掖着,神色认真地问道:“你为何愿意舍身为哀家挡下一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皇太后,你是哀家身边的宫女吗?”
兰儿眼中喊着滚圆的泪水,满怀真诚的看着沐阳,言辞恳切道:“女婢原先在僖嫔娘娘宫里当差,僖嫔娘娘性情暴戾,全然不拿我们当人看,稍有不顺便把气全撒在了奴婢们身上,不到一年光景,奴婢身边的姐妹不是被活活打死,便浑身是伤,奴婢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便也被打死了。”想起往日之事,兰儿眼中的泪不自觉地决了堤。
“宫中竟有如此草菅人命之事,难道无人管管那僖嫔吗?”沐阳问道。
兰儿一向谨慎小心,自知失礼,赶忙拭去眼泪,回答道:“僖嫔的父亲受高丞相重用,罪了僖嫔,便是得罪了高丞相和太皇太后,是以即使有人知道此事,也不敢声张。”
“那后来呢?”沐阳忘了自己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听书的。
“有一日,宫里的一个姐妹杏儿,实在受不住了,便乘机逃了出去,去求悦贵妃。悦贵妃心慈善良,见杏儿浑身是伤,气虚体弱,便冒着得罪太皇太后的风险,将杏儿带到皇上面前,杏儿本已命不久矣,便彻底豁出去了,将僖嫔的一桩桩,一件件恶事都抖了出来。皇上亲自去了僖嫔宫中,一开始僖嫔还不承认,直到侍卫在宫中挖出了宫女的尸体,还一一查看了我们这么还没死的奴婢的伤势,她才无话可说,被皇上贬去冷宫。”
其她娘娘都不愿要僖嫔宫里出来的宫人,我们都被罚配去了掖庭,做宫中最苦的差事,直到太后您进宫,奴婢才有机会脱离苦海。娘娘也从未为难过我们这些下人,奴婢早就发誓,一定尽兴侍奉太后,绝无二心。
忠心不在话说得多么好听,而在于做的事。兰儿一直默默做事,当初去报蕊儿下毒,如今舍身挡剑,事后也从未邀功求赏。沐阳心下感动,在后宫这样的大染缸里,兰儿还能保持一颗纯良忠贞的赤子之心,着实难能可贵。
沐阳颇为动容,温和道:“以后便到哀家身边伺候吧!”
兰儿先是一怔,随后惊喜不已,激动欣喜之下,又要下地磕头,却触动了身上的伤口。旁边的宫女帮她重新上了药,沐阳又下来命令,不许她乱动,才离开。
一个时辰到了,沐阳派去传话的人回到了竹苑。沐阳问那公公,当时裴大人等人的反应,那公公将三人的神情、说话的语气详尽地禀告给沐阳。
阿鹿问:“在湖边时,你为何不处置了她们,只罚她们跪一个时辰。”
沐阳淡淡道:“对于她们来说,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惯了,罚跪比让他们死更让他们难受。”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沐阳浑身乏困,夜里睡得极沉,怕是此刻有人掀了房顶都惊不醒她。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床边,沐阳翻身打滚,踢开被子,那人不厌其烦地一次次为她盖好被子。
谁知,睡梦中的沐阳忽呓语道:“韩公子文韬武略……”后面的话含混不清,偏偏‘韩公子’三个字说得清楚,那人身体一僵,脸色如千年玄冰般煞白阴冷,双手不自觉地握拳,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在一片寂静中十分刺耳。
那人离开后,又返了回来,对月朗星绝道:“本王今夜来过的事,不要让她知道。”
月朗星绝领命,但由不由得为自家王爷打抱不平,月朗气愤道:“这沐阳太后三天两头招蜂引蝶,才与南寒优伶传出谣言不久,便又做梦叫着其他男子的名字。可怜咱们王爷这么个纯情之人,几十年来就真心待她一人,可她倒好,一点也不自重!”
“就是就是!要不是咱们王爷几十年来不近女色,现下终于开窍,对女人上心,我定第一个反对她与王爷在一起。”星绝附和道。
“呵,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反对顶什么用?自从王爷遇到沐阳太后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在王爷身边十几年,你几时见他如现在这边开心过。”星绝毫不留情道。
“那倒是……不过,说着沐阳太后,你怎么说起我来了?”星绝不服气。
而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嘻嘻”一声女子空灵地笑声突然响起,这笑声仿佛从天边来,又似是近在耳边。月朗星绝顿时警觉起来,四周查探,可丝毫没有发现。两人心中皆是一惊,世上竟有如此武艺高绝之人,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探知其所在。
为今之计,两人只能从暗处现身,紧紧守在沐阳床前,不叫那人有机可乘。
一只飞蛾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前,静默无声。
……
那边裴氏夫妇和王老夫人聚在一处,气氛凝重。
“岳母大人,小婿一直怀疑她身边有高手相助,您觉得会是何人?”裴瑾疑惑地问道。
“朝堂上,除了高丞相便是摄政王,高丞相要杀她,保护她的人自然是摄政王。”王老夫人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