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侬,郎情妾意还在昨日,今日便落花流水随风去了。
韩文钧一直知道裴靖瑶心高气傲,不甘人后。上次因父亲骤然离世,他听闻噩耗,科考时无法安定心神,这才落榜。落榜后,书院先生和他的众交好友无不为他惋惜。
裴靖瑶当初气他不争气,足足有两月不理他,约见被拒,书信不回。好不容易见了面,他好一顿哄,又立誓此次春闱高中,裴靖瑶这才原谅了他。
当初便有同窗好友打趣,说如今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裴家小姐定不愿低嫁与他,可他偏不信,觉得两人情深缱绻,裴靖瑶高洁如梅如兰,怎可会因柴米油盐而变心。他母亲也说过,裴大人和裴夫人见利起势,贪财忘义,定不会将女儿嫁到韩家的,他还是不信,只因为裴靖瑶曾对她说,“君如磐石,妾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誓言犹在,斯人心已变,无言君误情。化烟魂,为织浮生梦。
不管裴靖瑶如何,韩文钧是将一颗真心托付于她的,此刻她既想攀高,他便成全她吧。
裴靖瑶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此事却见韩文钧背下了所有谎言和罪名,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低下头,绞着帕子。
裴夫人心底暗笑,“算你识相”,而后插话道:“即是如此,你速速离去吧。”
韩文钧对两位太后躬身行礼后,便要告退。沐阳已经看出了是怎么一回事,便想给他个机会:“你来寻裴家小姐,什么都不问了吗?”
韩文钧苦笑:“我已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即使如此,你退下吧。”沐阳对凡人感情里的弯弯绕绕实在不懂,这裴家小姐爱慕虚荣,毁弃婚约不说,还诋毁韩文钧。韩文钧明知裴家小姐当中说谎,背弃誓言,却不拆穿她,选择自己承受痛苦,成全裴靖瑶,可谓用心良苦、用情至深。
事情就么轻易的过去了,让裴家三口送了一口气。
韩文钧沿着沛城河堤缓步走着,韩家下人紧跟在身后,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方才韩文钧走时,沐阳特意用仙术,探知到他竟是文曲星下凡,是封侯拜相的命理,是个可塑之才,沐阳暗笑裴家有眼无珠。
眼下朝堂两派对立,斗得如火如荼,可人们都没有发现,朝堂上竟没有直属于皇帝的一派。当初沐阳便琢磨,在新科及第的莘莘学子中无色出一些可用之才,培养出皇帝一派。眼下见到这等文韬武略的人才,沐阳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沐阳回到竹苑,换了一身便装,去了繁琐的珠钗环佩,遮了面纱,以体察民情为由,出府去了。即是以体察民情为由,裴瑾不好派许多人跟着,只好遣了几个小厮,远远监视着。
来了这沛城,沐阳还是第一次上街上来,要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沛城是中天国龙脉所在,水土俱佳,养出来的人也都标致。沿着河堤走过一处拱桥,便见不远处亭中,站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少年素衣远看,与旁边来往的商贾行人格格不入。沐阳不想破坏这自然天成的画卷,可她不得不做画中人。
“少年忧思伤豪气,老去经纶误半生。为了裴靖瑶那样的人,误了前程,你觉得值得吗?”沐阳问他。
韩文钧转身,仔细看去,才认出来,竟是母后皇太后,急忙行礼,却被沐阳拦下:“哀家便服出来,便是不想引人注目,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韩文钧面露犹豫之色,沐阳点头示意,他才作罢,但到底知道沐阳的什么,依旧有些不自在:“到了春日,这河堤旁花红柳绿,景致会更美。”
“一年四时,风景各异,哀家倒觉得,此时山远水阔,也有别有意趣。不过哀家不是来赏风景的,哀家是特意来寻你的。”沐阳目光由远处移了回来,看着韩文钧缓缓道。
“来寻我?”韩文钧有些诧异,他一时想不出他和当朝太后能有什么关联,他忽然想到了裴靖瑶,他以为沐阳是来探他的口风,打听他和裴靖瑶之间的事。可他是个翩翩君子,当时决定不说,以后便不会提起。想到此处,他便主动挑明:“太后若是为了裴家小姐小姐之事而来,在下甘愿领罚。以前是在下贪财好色,才对裴家小姐纠缠,以后不会了。”
沐阳淡淡一笑:“你和裴家小姐的事,明眼人都清楚,再遮掩也无用。况且你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愿意当黄盖,护着裴家小姐,成全她的前程和幸福,别人也无法再说什么。哀家身为一国太后,若是天天管这些小事,那哀家也不配做在这个位置上了。”
韩文钧自知说错了话,连连拱手道歉:“太后娘娘恕罪,是在下眼界浅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妨,哀家说过了,不必如此拘礼!”沐阳语气平淡。
韩文钧见太后胸怀坦荡,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之意,这才问道:“还请太后娘娘明示,不知您找在下所谓何事?”
沐阳眺望着远处的天寿山,语气凝重道:“你以为现下中天国局势如何?”
韩文钧连忙道:“在下一介书生,岂能妄论国事。”
“但说无妨。”
韩文钧思索片刻,少年的脸上扬起豪迈的热情,回答道:“在下以为,虽然我中天国一举攻下琉云国,天下归心,但其实还是一团乱局。朝堂上摄政王一派和高丞相一派斗得你死我活,空耗国力,反而皇上势单力薄,只能看着两派争斗,却没有自己的力量来和其中任何一派抗衡。”
韩文钧说道此处,去看沐阳,生怕哪句说错了,脑袋搬家。
“可有何对策?”沐阳一副认真的模样。
韩文钧见沐阳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便放开胆子,接着说道:“在下愚见,皇上可提拔中立但有才干之人,委以重任,同时,广纳天下良才,收为己用。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需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