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娴太后还沉浸在悦贵妃带给自己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闷在铺着厚实毯子的雕花大红木交椅上不说话。
沐阳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请自坐,永宁宫里的嬷嬷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茶都懒得给她沏。沐阳给自己打气“莫生气”,接着道:“高雅深知悦贵妃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心中的伤,便把陆青鸾比作了第二个悦贵妃,这让你连陆青鸾一起厌恶。可是,你可曾细细想过,你因爱而不得伤情,深知此痛,却还要棒打鸳鸯,让太子也爱而不得,变成第二个你。再者说,人应该往前看,您是新皇的生母,尊贵的太后,悦贵妃就是个太妃,这样说来,还是你赢了。”
静娴太后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沐阳,显然又被说动了,沐阳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不那么冲了:“再说了,太子登基以后,也是要纳许多妃子的,难道太子喜欢一个,你就替高雅除掉一个?那你和太子的母子情分也就走到尽头了。”
治沉疴用猛药,沐阳只有说得十分严重,才能让静娴太后知道其中利害。打铁还要趁热,沐阳朝跟来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女立刻去给太子报信儿,太子赶了来,和静娴太后说了好些贴心话表孝心,直把静娴太后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后这才应允了。
太子迎娶高雅的排场十分盛大,相比之下陆青鸾被抬入太子妃便寒碜了不少,太子心中有愧,对陆青鸾宠爱有加,更是许诺,有朝一日,定要让她为后,举行盛大的典礼。那陆青鸾也是真心喜欢的太子的,反而对这些虚名不甚在意,这也让太子倍感珍惜。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以示上天有好生之德,万民山呼万岁。就在大典上,新帝对沐阳的态度都客气了些。陆青鸾因是御史大夫之女,又深得太子喜爱,被破例封了妃子。许是太子和陆青鸾说了沐阳帮忙的事情,陆青鸾对沐阳也颇为恭敬,不像其他人都上赶着讨好巴结静娴太后。
在这后宫之中,能舒心的过上一段日子,便是上辈子积德换来的。沐阳自己也知道,后宫生活不会如此顺遂。前段时间,太后不知去忙何事,暗地里出宫去了,新皇登基之时,才回了宫。回宫后,听到沐阳为太子选妃之事,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静娴太后一番,一转眼,静娴太后又将沐阳视为敌人。
这日傍晚,太皇太后派人来请,邀她一起赏梅。
赶巧,阿鹿刚来中天国时,说她觉察到,这里似乎有她前主人白凤的微弱气息,便自行查探去了,至今未归。沐阳宫里的奴才又没有一个可靠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月朗星绝也不能贸然露面,于是沐阳便之身去闯龙潭虎穴了。
沐阳刚进了永寿宫,身后的大门便被紧紧闭上了,十几个侍卫守在大门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一个面色阴狠的嬷嬷领了一帮宫女出来,口气不善道:“沐阳太后,太皇太后从宫外带了几只梅花回来,请您入殿共赏。”
沐阳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随着那嬷嬷进入殿内。永寿宫看似朴素,确是低调的奢华,地板用贵重难得的黑胡桃木铺就,木纹美观大方,黑中带紫,典雅高贵。殿内一应桌椅皆是用金丝楠木所造,临窗案几上,一只瓶身细长的白瓷瓶里,插了一只新折的梅花。殿内还飘着淡淡的檀香,确实会让人平神静气,放下戒备。
透过镶玉四扇折页屏风,隐约能看到太后坐在榻上,闭着眼捻着佛珠。
那嬷嬷上前恭敬禀告:“太皇太后,沐阳太后到了。”
“嗯!你退下吧。”屏风后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是!”,那嬷嬷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退出之前还看了沐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而且,从沐阳来到现在,太皇太后宫中之人都未曾向她行礼,这其中意味可见一斑。
太皇太后隔着屏风盯着沐阳看了许久,她想看出这张稚嫩的脸庞下藏着多深的心计,去说动静娴答应让太子娶了那么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可她却看不透沐阳。
静默许久,沐阳率先打破沉寂:“这梅花白里透红,花瓣似琥珀雕成,冰清雅致,陪这白地瓷瓶最好不过了!”
太后悠悠开口道:“皇帝生前最爱梅花,每年梅花开时,都要亲自折了与哀家一起品鉴。”
沐阳静静听着,心道:“枉皇帝那般孝顺,你也能下得去手。”
太后忽然转了悲腔:“哀家昨日梦见了皇帝,在梦里,皇帝向哀家诉苦,他在下面很孤单,想让皇后下去陪他。”
沐阳心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于是面色不改道:“睹物思人,想必是太皇太后看到这梅花便想念先帝。太皇太后梦中依然挂念先帝,先帝泉下有知,必然感念慈母心。”
太后薄凉一笑:“真是好口才,怪不得能诓得静娴松口。”
“儿臣愚钝,不明白太皇太后在说什么?我何时诓骗过圣母皇太后?”沐阳装傻,接着道:“梅花已经赏过了,太皇太后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儿臣便现行告退了。”
沐阳正要起身,太后沉声道:“哀家还没让你走,你急什么?”沐阳无奈,又坐回了原处。
嬷嬷奉了茶上来,放到目前面前,太后指了指道:“这是我们中天国上等的茶叶,你们琉云国是喝不上的,你尝一尝吧。”
沐阳看了一眼茶水,眼色略深,浓重的茶香里夹杂了细微的味道,沐阳在医仙身边待久了,对于药物甚是敏感,一闻便知这是药效极猛的迷药。不过沐阳吃过医仙老头特制的药,百毒不侵,是以这区区迷药,不在怕的,沐阳端起茶杯,细细品尝,而后一脸享受道:“茶香沁脾,入口清冽,回味甘甜,好茶好茶!”
太后见沐阳毫无戒备地喝下茶水,面上闪过一抹得逞的喜悦,还有对沐阳不懂防范的鄙夷。然而,过了一阵,沐阳依然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太后脸色渐渐变冷,她知道沐阳有备而来,于是不再浪费口舌,直接来硬的。
太后喊了一声:“来人!”便有几个精壮侍卫进入殿内,手上还带着家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