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皇帝在朝堂上说自己能够醒来,如获重生,是以大赦天下,且要皇后殉葬,实非明君所为,是以他取消了当初的旨意。
丞相高肇当时的脸色铁青,眼神里带着森然的杀气。“惊喜”一波接一波,太后亦被气得不轻,笑得很难看,对身边的嬷嬷说:“好啊!皇上这是摆了我们一道啊!”
高贵妃则一如往常三步走,一哭二闹三寻死,太后将她训斥一番,便乖乖回了凤阳宫收拾铺盖走人。
下了朝之后,皇帝一脸严肃地来找沐阳,今日他在朝堂上,将一众大臣的神色变化一览无遗,他最担心的莫过于丞相高肇狗急跳墙,只怕连太子也不放过。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决定就像一场豪赌,而自己的筹码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说起来像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刚来,脚跟还未站稳,便有太监匆匆来报,说隐世的玄清道长求见。皇帝急忙叫人去宣,玄清道长可是中天国最负盛名的得了真诀的道士,是能批天下运道的大能之士。
“玄清老头儿?他怎么也来了?”沐阳喃喃道。
“皇后不可无理!玄清道长已羽化登真,位列仙班,地位比你我还要尊崇。”皇帝严肃道,语气里是十分的尊敬。
一身着白色长袍,挽了一个简单道髻,手拿浮尘的道长轻风拂柳,行不采尘地来到殿内。玄清和皇帝互相微欠身子见过礼,皇帝看向玄清,只见玄清面色红润,目如晨星精光闪,神态飘逸。皇帝称赞道:“道长仙风道骨,有生之年,还能一睹道长仙尊,是朕的荣幸。”
“不敢不敢,皇上真龙之身,老道不敢托大。”玄清谦虚道。
“道长尊道贵德,想必朕不说,道长已知朕的顾虑,还望道长解惑。”皇帝道。
道长看了一眼沐阳,随即会皇帝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国家运道自有章法,老道也破例露个天机。老道路过皇宫,见有紫气东来,有贵人降临,虽有乌云遮日,总有云散天晴之时。”
皇帝听到玄清道长说贵人的时候,便也看向沐阳,他已知道沐阳并非凡夫俗子,但听到玄清道长说她有能力铲除权倾朝野的高肇后,他便全然定了心,不再有顾虑。况且,他已经没得选了,他时日不多,没有办法力挽狂澜了。
道长说完,对着沐阳点了点头,便告辞了,沐阳都没有机会问问他医仙老头儿现在怎么样了。
……
羿王府中,小将军正追在东方羿身后喋喋不休问个不停:“表哥,你说皇上一向忌惮与你,如今怎么转了性子?他既已身体大好,为何还要急于安排这许多事。”
回了帝都的小将军,脱下军装,换上一身靛蓝色锦衣,腰间束着宽边锦带,缀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白玉,墨黑的长发用白玉冠竖起,不开口以为他是儒雅的少年郎,一开口便暴露了本性。
自从沐阳嫁入皇宫,且目测表哥一如往常一样忙于对付高肇后,小将军便不再和东方羿别扭着,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此时,东方羿正背靠在伏在堆满奏章的案几上批阅奏折,眉头紧锁,他并没有看鸿羽,一边手中不停地在奏折上朱批,一边低沉道:“皇兄怕是时日不多了,你看不出来,他这是在安排后事吗?”
“哦!怪不得,只是皇上为何突然又不让皇后殉葬了?朝令夕改,真是糊涂!以后谁还把天子的话放在眼里。”
东方羿微微一顿,沐阳着实又给了他一个惊喜,一夜之间,卧病在床的皇帝精神大好,为了她竟然还取消殉葬,这背后怕是不简单。东方羿命月朗星绝进宫护卫沐阳,小将军又急了:“表哥,你莫非还对她有什么想法吗?她现在可是当朝皇后,你应该叫她一声嫂嫂的!”
东方羿放将笔放下,微微抬眸看向他,沉声道:“前朝有我,足够与高肇抗衡,可咱们在后宫无人。皇上一旦驾崩,她就是太皇太后,有她在,我们便在后宫也有了势力。让她在宫内掣肘高太后,我们也轻松些,不是吗?”
小将军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表哥有远见。”
东方羿的话只说了一半,一半是为了掣肘高太后,另一半确实是为了保护沐阳。皇上驾崩后,沐阳势必要被尊为圣母皇太后,而太子生母则屈居太妃,高家怎么会容下沐阳,想必不不择手段要了她的命。
晌午时分,皇上宣了东方羿进宫,与皇后和太子一同进膳,席间虽和和气气地说着一家人,但却是各怀心思。
太子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是一万个不满,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黄毛丫头他竟然得唤她母后,叫自己真正的母后受了莫大的委屈,等他当了皇帝,一定要替母后出这口恶气;还有一向与祖父不和的冷面皇叔,祖父说他图谋篡位已久,皇帝一向视他为最大的仇敌,恨不能杀之,以除后患;还有父皇,他一定是病糊涂了,忠奸不辨,是非不分,竟然让狼子野心的皇叔当辅政大臣,让他这个皇帝成了摆设。
席上皇帝嘱咐太子,日后务必要好好听皇叔的话,不可妄自菲薄,亦不能妄自尊大,皇叔文韬武略,是以无论宫中还是军中之事,都要先问过他然后再施行,这样才能裨补阙漏。皇帝知道不能直接说高肇的不是,于是提点他道,日久见人心,太子以后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忠奸不在表面,而在人心。
最后一句话,太子似乎听进去,他抬头看向皇帝,眼中显然多了思考。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尴尬,饭后,皇帝留了东方羿,拉着他说了好一通,话里话外无非是提醒他,要好好辅佐太子,不要乘机做大,等太子能独当一面之时,一定要还权给太子,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臣子本分云云。
皇帝最后的十二个时辰着实忙了些,为了中天国的江山社稷做了最后的努力,又到了夜半时分,六宫鸣钟,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