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阴暗光线沿着石壁缓缓向上爬去,深潭边渐渐伸手不见五指,潭底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潭水结起了一层冰。沐阳不由自主地向东方羿靠了靠,谁知竟感觉到东方羿身上散着森森寒气,她探脉发现东方羿身上的妖毒开始发作了。
沐阳知道此毒的霸道,凡人之躯怕是难以承受,可如今她饥肠辘辘,法力又使不出来,实在想不到什么法子,只好从东方羿背后紧紧环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帮他舒缓。
可这毕竟只是杯水车薪,深潭的温度每降低一分,东方羿身体里的妖毒便强势一分,东方羿感受到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对抗,原本护着他的那股力量渐渐变弱,现下都集中在了心口处。如果有光亮的话,可以发现,现在东方羿的四肢百骸已经变成一片暗沉的青色,比那数九寒天的冰棱还要僵硬,他使尽气力,手指才有轻微的颤动。
他对沐阳道:“没有用的,你放开我吧。你一定可以离开这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若是不想嫁到中天国,就寻一处繁花似锦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随即东方羿温柔道:“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遇到你,真好!”
东方羿的声音渐渐弱不可闻,只虚弱的喘着气。沐阳不知所措的晃动着他的身体,叫着他的名字。东方羿的身子一片冰冷僵硬,她朝手心呵着气,将手搓热了替他温暖身体,可还是没有用。她哭着道:“东方羿,你不能死,我们才刚刚认识,我们还没有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东方羿,我不准你死!”
可东方羿已经昏迷过去,听不到沐阳说的话了。
沐阳的哭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不止,她突然理解当初阿鹿的自责,和后来的努力。因为现在在乎的人危在旦夕,自己却束手无策。她现在好后悔,后悔在仙界吊儿郎当,不好好修习法术,后悔在仙人岛混沌度日,没能将医仙老头儿的医术全都学会。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一旦离开了她们,自己连存活都是问题。
她好想阿鹿,想这个能欺负到她头上来的坐骑。当初阿鹿被沐阳带到仙界治好了伤,便又下凡去寻找一番,却依然找不到白凤,阿鹿耷拉着耳朵消沉了好一阵,后被女娲娘娘叫去,不知说了什么,便恢复了斗志,拼命修炼。
沐阳不禁骂道:“哼,说什么当初前主人遇到危险,她法力低下,是以没能保护她,她拼命修炼,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前主人报仇;如若沐阳身陷险境,她也一定护她周全。”沐阳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嘟嘟喃喃地说着:“现在我是深陷险境了,可她在哪里?定是在哪里吃酒玩儿乐。”浑然没有察觉天上飞下来一只通体晶莹的鹿。
阿鹿化作人形,叉着腰,气呼呼地站在沐阳身后听她编排自己,待她消停了,才骂道:“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枉我日日在女娲娘娘面前求情,要随你下凡护你周全,你却在背后说我的不是。”
沐阳听到熟悉的声音,四下看去,却一片漆黑,忽得背后燃起两盏宫灯,沐阳回头看到阿鹿,不禁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极委屈:“阿鹿啊,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阿鹿习以为常地翻起白眼儿,道:“哎……既然你还有力气说我坏话,想必在这里活得挺好,我走了,回去吃酒玩儿乐去了。”
沐阳一只手护着东方羿,一只手拽住阿鹿的衣裙,两眼闪着泪花,可怜巴巴道:“好阿鹿,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的不是了,快带我们出去吧,东方羿他快要不行了!”
阿鹿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东方羿,事情紧急,便不再教训沐阳,她施法控制住了东方羿体内的妖毒蔓延,而后化身成鹿,驮了沐阳和东方羿出了碧龙潭。
从高处看下,沐阳才道惊奇,此处离禁地相隔千里,想来两处深潭是靠阵法相连,所以才能将她二人带到此处。而这碧龙潭似是从高伟的山峰顶凿至底部,形成一口巨大的“井”,甚是壮观。
飞过一处山,却见满山焦黑,四周围寸草不生,阿鹿停下来看了一眼,便又离开了,时隔百年,阿鹿依然放不下,一到此处,便成了忧郁的鹿。此处正是栖梧山,阿鹿和她的前主人白凤曾经相伴的地方,有阿鹿最美好也最痛苦的回忆。
最能转移阿鹿注意力的方法,只有日常拌嘴了,沐阳委屈巴巴道:“你每次非要教训一顿才肯帮忙吗?本应对你心存感激的,就是因为你这不饶人的嘴,却叫人恨得牙痒痒。”
果然,沐阳的话成功激起了阿鹿的斗志,她驳斥道:“你个没良心的,过河拆桥。在潭底,你怎不这样说,救出你们了,你又拿这话来堵我。我哪句话说错了吗?你平常若好好修炼,会被潭底那区区阵法困住,会一饿就使不出仙力吗?你若好好修习医术,会在关键时候连情人都救不了吗?”
“什么情人?”沐阳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的东方羿,突然害羞,然后捶着阿鹿的背道:“死阿鹿,不许乱说,小心我改天找头公鹿将你嫁出去。唔!我看南极真君的坐骑阿白就不错……”
沐阳这话直接拿住了阿鹿的七寸,阿鹿最怕别人撮合她和南极真君的坐骑阿白了,因为她觉得阿白长得实在是丑了些,想起阿白,她都一哆嗦,在仙界,见了南极真君都是绕着走,生怕见到对着她傻呵呵笑的阿白。
转眼间,已经回到了禁地上方,沐阳看到下面漫山遍地都是中天国的士兵,便让阿鹿避开众人,将她和东方羿放到一处瀑布底下的空地上。
瀑布上方传来士兵的声音,沐阳清了清嗓子,而后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快来人啊,王爷在这里,快来人啊!”阿鹿双手环在胸前,静静地看她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