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泉客
(一)
“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啊!”云川自言自语说着气话。
巽风隐约听到云川的话,转身说道,“既然天令使已负责,地令使便不再过问,亦不可心有怨气。”
云川心里就是气不过,昨夜冒雨查探,刚刚有些许蛛丝马迹,偏偏在此时来这么一出,真的是前功尽弃,所有的付出尽成徒劳。
再有,便是那安平郡主,虽有倾城倾国之容,却始终一副盛气凌人、趾高气昂的样子。
“不得再插手此事,切记。”
“嗯……”云川用手摁了摁腰带里的珍珠,心里却另有盘算。
此珍珠正是昨夜,云川飞身而下,在井水旁拾得的一粒珍珠。珍珠呈水滴状,大小如豆,色泽晶莹透亮,无一丝杂质,与寻常得珍珠算得上是天壤之别。
刚才上楼,大小郡主头上的珠花里有遗缺,且所遗缺部位的形状与云川手中珍珠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实在旁云川有所怀疑。加强今日郡主这么一来,此时必定与安平郡主脱不了干系。
云川趴在二楼的扶栏上,往下看着客堂,安平郡主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众人离去,随后杨穹召来了两个天天令使,其中一人便是玄听,杨穹耳语了几句,两人连连点头,随后散去。
不知道在筹划些什么。云川一肚子无奈和鄙视。
也罢,趁此机会,该找找东西了。
“云川……”
刚出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叫名字。
“随我去楼下领取东西。”巽风跑过来说道。
来到客堂西侧的储物室,天令使的人在分发。签字,领取,不一会儿的功夫。
“这么快衣裳便制作好了!”云川抱着一套执令使衣裳和一双靴子。
“这在给你执令使腰牌之时便已登记造册上报,只是……”巽风有些无奈的说道。
“怎么发觉咱们地令使得兄弟就一套衣裳和一双鞋?”云川听了巽风的话察觉了不对。
“这是正常。”巽风很淡然。
“咱们和天令使保障不一样?”云川始终一颗不谙世事的心。
“倒也不是,执令司内天令使和地令使本就是两处同级机构,虽有职责之别,但无高低之分。两处物资保障以无差别。但分发物资之事均交由天令使操办,地令使得物资偶尔被取走些许,地令使兄弟亦不便过问。奈何久而久之,竟然使得天令使更加目中无人,克扣私拿已成常态,以致于后来咱们地令使兄弟得物资都比天令使少了一半……”巽风感觉说太多了。
话锋一转,说道,“你身上这件还是我的呢!”巽风指着云川身上的衣裳。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小声点……”巽风赶紧示意,“虽然没有余粮,但也基本够穿够用,权且将就吧。”
“尹少阳大人是否知晓呢?”
“自然是知道的,去找过几次总使大人,均是不了了之。”巽风苦笑着说,“尹大人为我们众兄弟很是用心,只是居他之上的高位者的想法,是下面的人无法理解的规则。”
“这算哪门子规则!”云川倒不是为自己而愤懑不平,只是觉得大家一室同袍,同为执令使,如此小人之举和所谓的规则竟然可以堂而皇之。
“别想太多,慢慢习惯便好。他日你定会明了其中世故。”巽风些许惆怅的说道。
诚然,云川的愤慨众所周知,只是在这样一个诸多人和诸多关系错综复杂的组织里,要么,就去适应,要么,就被排挤。
一路走来,云川还有太多地东西需要去历练与释怀。
(二)
“噔……噔……”
玄听上楼来到云川身边,“多谢云川兄,莫非那日出手相救,恐怕也难以顺利进入执令司。”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的灵力这么高,若非不留心中了陷阱,也用不着我出手。”
“现在不是挂着天令使的牌子了么。”云川望了望玄听腰间的腰牌,追问,“你是要去追查序堂案吗?”
“是去,但不查。”玄听故弄玄虚的说着,“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好啊!”云川想都没想答应下来。
二人一路快马杨鞭行至城东序堂。玄听带着云川直接入了序堂大门。
大门之内,郡主竟站立其中,身旁除了四个护卫,便是一个老妪低着头,。
“这是何意?”云川满脸疑惑地看向玄听。
玄听不语,径直走向老妪。
“人可以带走,切记保她毫发无损,否则,唯你执令司是问!”安平郡主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是。”玄听作揖答道,随即将老妪押走。云川紧随其后。
以执令司之名拿人归案,名正言顺,既如了安平郡主心意,又保了执令司名声。
“杨大人,尹大人,且听泉浅详细道来。”安平郡主指着老妪说。
杨、尹二人端坐客堂上方,打量着眼下老妪。此人满脸褶皱,两眼却炯炯有神,腰背伛偻,步态却还算稳健。
老妪迟迟没有开口,过了许久,老妪抬头看了看安平郡主,说道,“序堂学生中毒之事,虽不是我所为,但确实是因我而起。”
“我本南岸海之泉客族……”话音未落,周围一片哗然。
云川一脸茫然,什么是泉客族。身旁的玄听看出了云川的不解,轻声说道“泉客族就是鲛人族。”
“啊!鲛……”云川惊讶至极,可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凡人啊。
“十五年前,安平郡王率领数十万之众,一举平息泉客族之乱。南岸海得以恢复安定,那时还小的我却在此期间受伤被弃海边,安平郡王回朝时见我可怜相救与我,随后将我带回天城夏都。”
“感谢安平郡王和郡主的恩德……”老妪双手合十,掌心向上作揖。
“稍年长,我即可隐去鲛尾,遂幻化成如今模样,安平郡王见我性格温顺,心地纯良,又喜字卷,遂推荐我入职城东序堂,除了日常清理维护便是读书习字,以怡天性。”
“近些时日,有些许同族发现我栖居序堂,遂唆使我以鲛人之毒祸害序堂,以报当年屠戮之仇。”
老妪很自责,“同族见我不肯,遂擅自以鲛人之毒混与序堂水源,故发生了序堂学生中毒之事。”
难道那天夜里下毒的是她的同族。云川心想。
“我见中毒之人越来越多,遂滴泪成珠,因鲛人之毒唯鲛人泪珠可解,每次趁夜投于水源,以救序堂。奈何单拼我一人之力,终究力不及同族之众,学生中毒之态亦无可避免。”
“滴泪成珠,乃是自耗生命之举,若非她倾力而为,序堂恐怕中毒之人数倍于此。”安平郡主从座位上站起来替老妪言语。
老妪接着说道,“事因我而起,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
“恐怕,你承担不起!”
大家寻声望去,从竹帘后走出一个人来,大步流星坐在了杨、尹二人之间,此人正是执令司总使吴天。
“来人,把这泉客拿下!”吴天态度坚决,语气坚定,执令使迅速将老妪双手捆住。
“这是何意?”安平郡主一脸焦急的望着杨穹,质问道。
“奉夏王圣意,捉拿泉客余孽,还望郡主自重!”吴天有夏王撑腰,自然是不惧安平郡主。
“她虽是泉客之族,但心性善良,又无伤人之企图,反而不惜牺牲自己以泪珠为学生解毒。何罪之有?”郡主极力解释。
“泉客之族,非我族类。只要她说出其余余孽现居何处,可饶她不死,若是不从,格杀之!”吴天满脸杀气,杨、尹二人静观其变,均未言语。
“谁敢!”安平郡主情急之下大喊,护卫纷纷拔刀相向。
“郡主,无需为了我而大动干戈,我愿以死谢罪。这些年承蒙您和郡王的大得恩顾,此生已无可报答,还望您在我死后将我躯体置于南岸海。”
安平郡主眼中含泪,已不知如何是好。
“你若不说余孽藏身之处,取你鲛心亦可寻得!”吴天成竹在胸,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你欺人太甚!”老妪怒火乍起,双眼泛红的凝视着吴天。本想以死谢罪,与此同时保全同族性命。奈何终究难被她人所怜,如此情形再难回归南岸海中。就算碎裂全身亦不愿为吴天利用。
“啊……”
老妪渐渐从头开始变了模样,双手挣开绳索,同时嘴里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
“不要!”安平郡主撕心裂肺喊道,欲上前制止。杨穹飞身拦住了郡主。
“啊……啊……”众人皆退了几步。
老妪白发渐渐变成了碳黑色,皱纹交错的脸也渐渐变得年轻细腻,大眼睛高鼻梁,嘴里长出两颗獠牙,俨然一副少女模样,却面露狠意。双手以下渐渐出现了银光闪闪的鳞片,鲛人尾骤然而出。
“轰隆!”
巨响之时,一个飞身夺门而出,飞到了执令司外的小湖边,众人皆追逐而去。
“拿下!”吴天一声号令,数十执令使一拥而上,飞天的,挥剑的,使用灵力的,全群起攻之。
只见老妪双手对天画圈,而后面向小湖左右挥手,“起……”巨大的水柱瞬间形成,湖面顷刻之间波动翻滚,“去!”水柱犹如滔天巨浪袭向飞奔而来的执令使。
“嗙……”
众执令使被水柱强大的力量击打倒落在地上。
“岂有此理!待我亲自拿你!”吴天见杨、尹二人无动于衷,随即左手顿生火焰而去。
此时的老妪望着不远处伤心大哭的安平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抬头仰天大喊,“沧海郁天……”双手掌心之上,产生高速旋转的水团,周围萦绕着无数的水珠,身后一片巨大的水幕越升越高,几近遮住半个湖面。
“去……”
双手两个水团直接进去老妪身体,在体内无限循环四撞,身后巨型水幕瞬间淹没了老妪。期间,可听见老妪肝胆俱裂的哀嚎。
还未等吴天冲到跟前,水幕轰然四分五裂炸开,老妪的身体亦随即裂分为水或珍珠,散落一地。沾湿了吴天脚下的靴子。
“冥顽不灵!”吴天一脸不屑。
云川在一旁,心里波澜汹涌,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此处,徒留下一片狼藉与悲伤。